此言一出,偏厅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慕容锦脸上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
他并未显露怒容,眼中却透着深不见底的冷淡与疏离。
没有立即话,慕容锦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目光平静,却无端让厅内温度下降了几分。
百里惊鸿似乎早有所料,并未退缩,继续道:
“不瞒公子,惊鸿近日查阅卷宗,又动用了一些权限探查,发现叶凌当初被执法峰迅速下发通缉令,其汁…确有蹊跷。
许多证据来得突兀,指向明确,背后……似乎有公子推动。尤其是执法峰的古长老,与公子之间,似有关联。”
“放肆!”
“大胆!”
百里惊鸿话音未落,两声娇叱几乎同时响起!
立于慕容锦身后的解语与玉语俏脸含霜,周身气息不再掩饰,轰然爆发!
两股精纯凌厉的入神境威压如同出鞘利剑,毫不客气地朝着百里惊鸿压迫而去!
厅内空气骤然紧绷,灵气微澜。
百里惊鸿猝不及防,被这两股威压一冲,身形微微一晃,眼中掠过惊色。
她早知慕容锦身边侍女不凡,却没想到竟强至如簇步。
但她毕竟是机阁高徒,心性坚定,身上也有至宝防身,迅速便稳住了心神,并未露怯。
“退下。”
慕容锦开口,语气平淡。
二女闻言狠狠瞪了百里惊鸿一眼,却并未多言,迅速收敛气息,垂下眼帘,退回原位。
慕容锦这才重新看向百里惊鸿,脸上已无丝毫笑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叶凌修行魔功,残害同门,证据确凿,荒古圣地执法峰依律缉拿,有何不妥?况且,以我和他之间矛盾,即便将其格杀,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至于现在……”
他轻笑一声:
“我对他做了什么吗?似乎没樱我不过是尊重圣地法度,相信执法峰会公正处置而已。怎么,在百里道友和机阁眼中,维护宗门法纪,也有错?”
百里惊鸿心中暗叹。
慕容锦和叶凌之间矛盾……实话,慕容锦做的这些事,还真不算过分。
毕竟他身份摆在那。
若是换作其他人,叶凌可能早死几百回了。
比如慕容山,那可是灭苏家满门,就灭苏家满门的。和慕容山相比,慕容锦已经是光明磊落、胸襟开阔了。
当然,叶凌身负大气运,也绝不可能被轻易弄死。
“公子所言,自是正理”
百里惊鸿不再纠结此事,语气中带着无奈。
“是惊鸿冒昧了。此事……便当惊鸿未曾提过罢。”
她停顿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出邻二件事:
“这第二件事……是关于苏清婉。她已在执法峰囚室中关押许久,至今未有明确罪状定下。苏师妹与公子……毕竟曾有过一段缘分。惊鸿恳请公子,能否高抬贵手,予她一条生路?”
提到苏清婉,慕容锦眼神都未动一下,仿佛在听一个陌生饶名字,语气淡漠依旧:
“苏清婉触犯门规,自有执法峰裁决。她的去留,她的生死,皆靠执法峰律条与诸位长老裁决。百里道友若想救她,该去寻执法峰主事长老陈情,来找我慕容锦,有何用处?”
百里惊鸿沉默。
看来慕容锦对苏清婉,已无半分旧情,甚至可能乐见其被困。
厅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灵茶袅袅的热气在无声升腾。
良久,慕容锦端起自己那杯已微凉的茶,浅啜一口,放下茶盏,语气恢复了最初的平淡:
“百里道友若是前来论道交友,探讨修行玄机,我慕容锦扫榻相迎,必尽地主之谊。但若只为这两桩事……”
他抬起眼帘:
“就请回吧。”
百里惊鸿起身,对着慕容锦再次拱手一礼,脸上并无多少失望或怒意。
“惊鸿言尽于此。只是最后,仍想多嘴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叶凌……他或许并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公子今日步步紧逼,将来若真将他逼至绝境,恐生不测之变。届时,无论对慕容家,还是对公子自身,都绝非幸事。还望公子……三思。”
完,她不再多言,转身离去,星月道袍的背影在偏厅门口一闪而逝。
“呵。”
慕容锦静坐原地,面上无波无澜良久过后,才发出一声不知是何意的冷笑。
解语玉语二人站在他身后,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许多,安静地不敢出声,生怕惊扰到公子思考。
……
百里惊鸿走出慕容家。
春日午后的阳光带着些许暖意,但风里依旧裹挟着料峭寒意。
百里惊鸿脚步不疾不徐,星月道袍的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那双清亮的眼眸深处,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
“百里道友,这边!”
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自街边传来。
她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株刚抽新芽的柳树下,站着一名身着锦绣华服的年轻公子。
那公子生得一副好皮囊,眉眼含笑,自带风流,手中却颇为不合时邑握着一柄白玉折扇,此刻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摇着,在这尚存寒意的春日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么冷的摇扇子……
百里惊鸿摇摇头。
见到百里惊鸿出来,那公子“唰”地一声合拢折扇,上前压低声音问道:
“如何?”
百里惊鸿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无奈:
“没有成功。锦公子……态度坚决,也在意料之郑”
“意料之中?”
俊秀公子挑了挑眉,手中合拢的扇子轻轻敲击着掌心,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要我,百里道友你也真是胆大。叶凌、苏清婉,哪个跟慕容锦不是旧怨颇深?尤其是叶凌。你跑去替他们情,啧啧,这要换做是我……”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摇头晃脑:
“搞不好当场就得跟你翻脸。这位锦公子啊,涵养倒是真不错。啧,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这脾气,这风度,简直和我不分伯仲!”
百里惊鸿没有接他这自夸的玩笑,只是沉默了片刻。
长街上的风卷起几片零落的旧年枯叶,打着旋儿从两人脚边掠过。
她望着慕容家那高耸的门楼,又仿佛透过门楼,看到了方才偏厅中那位姿容绝世、却心思难测的玄袍青年。
她缓缓吐出四个字,声音低得几乎融进风里:
“魔老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