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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谌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颓然坐回椅子上,咬牙切齿道:

“抓什么抓!他是国丈!孤若是抓了他,父皇回来,孤还要不要这太子之位了?”

万俟卨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掩饰过去。

“殿下圣明,是微臣思虑不周。”

万俟卨眼珠一转,毒计再生:“既然不能动韩世忠,那就让他‘病’着吧,只要他闭门不出,这只没了牙的老虎就不足为惧,但是殿下……这股为岳飞鸣冤的妖风,必须得刹住啊。”

“若是人人都像韩世忠这样跳出来,这案子还怎么审?岳飞的罪名还怎么定?”

赵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动不了韩世忠,孤还动不了别人吗?

“传孤的旨意!”

赵谌的声音冰冷如铁:“岳飞一案,乃是铁案,谁敢妄议,便是同党!不管是谁,给孤往死里整!”

……

杀鸡儆猴。

这四个字,在接下来的三里,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大理寺丞李若朴,是个认死理的读书人,在审阅卷宗时,发现所谓的“谋反证据”漏洞百出,便在公堂上当众了一句:“此案证据不足,岳帅无罪。”

仅仅两个时辰后。

一道令旨从东宫发出:“李若朴身为大理寺官员,不但不查奸佞,反而为逆贼张目,是非不分,罢官去职,流放岭南三千里,永不录用!”

还有大理寺少卿何彦猷,他并没有直接岳飞无罪,只是委婉地提议:“岳飞毕竟有大功于国,是否可以从轻发落?”

结果一样。

罢官,流放,全家被赶出南京城,凄风苦雨中不知死活。

但这还不够。

宗正卿赵士?,那是皇室宗亲,平日里德高望重。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上了一道奏章,言辞恳切地愿意用全家性命担保岳飞绝无反心。

这封奏折彻底激怒了赵谌。

赵谌觉得,连自家人都不向着自己,都在替外人话。

“好!既然你要保他,那孤就成全你!”

赵谌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找来了康王赵构。

赵构正愁没机会向太子表忠心,得了暗示后,立刻以宗正寺的名义,列举了赵士?“私通外臣、乱了宗法”的十大罪状。

一夜之间,赵士?被削去爵位,全家老六十余口,被像赶牲口一样赶出了南京城,连一件细软都不许带。

连宗室都遭了毒手,朝野上下的官员们,终于感觉到了那种刺骨的寒意。

然而,最惨烈的,却不是这些当官的。

是一个叫刘允升的布衣书生。

他没有官职,也没什么背景,只是在夫子庙前的茶馆里,听到有人污蔑岳飞,忍不住站起来辩驳了几句,喊了一声“岳帅冤枉”。

这一声冤枉,成了他的催命符。

万俟卨的爪牙为了向太子邀功,直接将刘允升抓了起来,定性为“煽动民意、意图劫狱”。

不需要审判,不需要画押。

当下午,菜市口。

一把鬼头刀落下,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尘埃里,鲜血溅了一地。

围观的百姓们吓得噤若寒蝉,没人敢哭,甚至没人敢大声喘气。

那颗头颅的双眼还睁着,死死地盯着东宫的方向。

……

夜深了。

南京城的雨还在下,好似永远也下不完。

秦淮河畔的灯红酒绿依旧,但朝堂之上,却是一片死寂。

自从刘允升的人头落地后,再也没有人为岳飞一句话了。

那些平日里自诩清流的御史言官们,此刻一个个成了哑巴,他们在朝堂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那上面绣着花。

要么明哲保身,要么为了自保而附和万俟卨的谎言。

“岳飞确实有罪。”

“岳飞早就该杀了。”

“太子殿下圣明。”

这样的声音,开始在朝堂上蔓延,像是一场令人作呕的瘟疫。

东宫暖阁内。

赵谌听着万俟卨的汇报,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看,下清静了。”

赵谌端起酒杯,轻轻摇晃:“原来只要刀够快,这世上就没有堵不住的嘴。”

万俟卨跪在一旁,谄媚地笑着:“殿下所言极是,如今朝野归心,岳飞便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辩不出个黑白来了。”

......

北风卷地,白草折。

此时的燕京、辽东,大雪纷飞。

张宪手握燕京重兵,牛皋镇守辽东苦寒之地,他们听到了些许风声,但这风声传到北方太慢,而他们距离南京,又太远。

十几万大军如同被冻在了冰原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方的空变色。

但南方,还有火种。

杭州,浙江节度使大营。

“啪!”

一只粗糙的大手狠狠拍在案几上,震得令箭乱颤。

“放屁!全是放屁!”

浙江军节度使李宝,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汉子,此刻眼珠子红得像要滴血。

他一把扯碎了那份从南京传来的“朝报”,布满老茧的手指拍在案上。

“岳帅谋反?岳帅若是想反,当年在相州我们这帮兄弟就跟着他反了!还能轮得到那个坐在东宫里的生瓜蛋子来发号施令?”

李宝不是读书人,他是东京城的禁军神臂弓手出身,那是真正的老卒。

早在岳飞还是相州团练使的时候,他就跟着岳飞了,那是十多年的过命交情,是背靠背挡过金人铁骑的兄弟。

“传令!”

李宝猛地站起身,一把抄起挂在墙上的长刀:“点起我的五百亲卫!一人双马,带足箭矢!今夜就走!”

副将吓了一跳:“节使,去哪?”

李宝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南京!清君侧!”

“节使不可啊!”副将噗通一声跪下:“无诏调兵,这是杀头的死罪!而且五百人去南京,那不是送死吗?”

“送死?”

李宝冷笑一声,跨上战马,回过头,目光如狼:“老子这条命是岳帅从黄河边上捡回来的,如今岳帅有难,别是南京,就是阎王殿,老子也要去闯一闯!想活命的留下,不怕死的,跟老子走!”

“驾!”

这一夜,五百骑兵如同一把黑色的利刃,撕开了江南温柔的夜色,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气,向着南京疯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