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们上钩了。
两人在药物的推波助澜下,如干柴烈火般纠缠在一起,彻底冲垮了阴无咎千叮万嘱的禁忌。
这后果,只能由他们自己承担!
皇帝知道了,也只会痛心云月婉的“不自爱”和“任性妄为”,只会怨恨宋如璋的“狐媚惑主”、“不知轻重”。
而这一切,与她云洛曦何干?她不过是个“事后才知情”的、前来“探望安慰”的姐姐罢了。
那药无色无味,没有人能检查出来。
她要的就是让云月婉在刚刚抓住一丝生的希望时,眼睁睁看着这希望被自己亲手掐灭!她要让这对前世害死原主和云挽歌的“佳偶”,在大婚的第二就彻底沦为怨侣,在绝望和互相憎恨中走向毁灭!
与静王府的愁云惨淡、鬼哭狼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宣王府栖梧苑的浓情蜜意、岁月静好。
解决了心头大患,云洛曦只觉神清气爽。
她对萧霁言的宠爱更是毫无保留,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
每日下朝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寻他,两人或抚琴对弈,或读书品茗,或只是依偎在窗边看庭前花开花落。云洛曦那张嘴更是像抹了蜜,情话绵绵不绝于耳。
“霁言,今日朝堂上那些老头子啰嗦得要命,本王满脑子想的都是早点回来抱你。”
“夫君这手字写得真好,比那些名家字帖还让本王心动。”
“看什么书?不如看本王?本王比书好看多了……”
“今晚月色真美,不及我夫君万分之一……”
饶是萧霁言性情清冷,也被她这没脸没皮的甜言蜜语撩拨得面红耳赤,心中甜意泛滥。然而,随着这份甜蜜日益加深,一股沉重的愧疚感也如影随形,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噬心蛊已解,性命无忧。云洛曦待他情深似海,甚至不惜为他违逆礼制,对抗朝堂。
可他却瞒着一个致命的秘密。
萧素玉当初的威胁如同魔咒,时不时在他耳边回响。他害怕这份宠爱会随着时间流逝,更害怕当云洛曦渴望子嗣时,自己会成为她的遗憾和负担。
他几次想开口坦白,话到嘴边,看着云洛曦笑靥如花、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贪恋这份温暖,害怕失去。
这份犹豫和愧疚,让他眉宇间时常笼着一层淡淡的轻愁。
而最痛苦的,莫过于房顶上的暗九。
自从主子成婚,他的任务就变得异常“艰难”。
不再是暗中保护主子的护卫,而是被迫每日聆听自家美如谪仙般的主子,被那混不吝的宣王用各种肉麻情话撩拨得面红耳赤、气息不稳。
更要命的是,两人情到浓时,那压抑的喘息和令人面红心跳的动静……简直是对他精神意志的极大考验!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暗九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宁愿去执行十次最危险的任务,也不愿再趴在屋顶上听墙角!
终于,在一个被腻歪情话轰炸了整整一上午的午后,暗九忍无可忍。
他趁着萧霁言独自在房间看书,云洛曦被女皇临时召进宫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萧霁言面前,单膝跪地,一脸的生无可恋。
“主子!属下……属下求您给属下一个别的去处吧!哪怕是当个厮属下都绝无怨言!再这样下去……属下怕是要自戳双耳了!”他语气幽怨,带着浓浓的委屈。
萧霁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耳根瞬间染上薄红。
他看着跟随自己多年、忠心耿耿的暗卫这副模样,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确实……栖梧苑的“环境”对暗九来,太过“刺激”了。
“罢了。”萧霁言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是我考虑不周。你且……再忍耐几日,我会安排。”
几日后,机会来了。
萧霁言趁着云洛曦上朝,去了有名的“百味斋”买新出的点心。
马车行至朱雀大街拐角,忽见前方围了一群人。
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头插草标的清秀少年跪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卷破席,上书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二十多岁的暗九打扮得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幸好他长了一张娃娃脸不显老,不然萧霁言都编不出这样的理由。
等到云洛曦下朝后就看到了萧霁言身侧站了个陌生男子,男子看到她,眼神闪躲,从脖颈红到了耳朵。
“这是?”
“这是我今日上街……”
云洛曦看着他一本正经编故事的模样,只觉得可爱得紧。
她强忍着笑意,配合地点头:“嗯,夫君心善,自然是要帮的。看着也像是个能吃苦的。”
她走上前,故意上下打量了暗九几眼,然后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暗九手里,“拿着,好好安葬你父亲。以后就跟在王夫身边吧,又不会的跟着管事好好学。你叫什么名字?”
暗九强压着激动:“谢王爷!谢王夫!人……人叫阿九!”
阿九就这样名正言顺地成为了萧霁言身边的厮,顺利得他都觉得以后要提醒王夫,不要让王爷在外面被骗了。
毕竟,王爷实在单纯。
日子在静王府的绝望哀鸣与宣王府的浓情蜜意中悄然滑过。
萧霁言心中的愧疚感随着云洛曦对他愈发无微不至的呵护而日益沉重。
他无数次在深夜凝视她熟睡的容颜,下定决心第二要向她坦白,却又在晨曦中看着她依赖地蜷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将话咽了回去。
这日,太医按例入府请平安脉。
为萧霁言诊脉的是太医院一位经验丰富的妇科圣手。
老太医搭上萧霁言的腕脉,凝神细品,眉头先是微蹙,随即慢慢舒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接着是浓浓的喜色。
她反复确认了数次,嘴角扬起。
“恭喜侧君!贺喜侧君!”老太医起身,对着萧霁言深深一揖。
萧霁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弄得有些懵:“太医何出此言?”
老太医笑呵呵地道:“侧君脉象圆滑流利,如珠走盘,此乃滑脉之象!且脉息稳健有力,足有月余!侧君,您这是……有喜了!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轰——!
萧霁言只觉得脑海中仿佛炸开一道惊雷!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医,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有喜?身孕?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明明是不能……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淹没了他,紧随其后的,是排山倒海的狂喜!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
“太…太医……您…您确定?”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老朽行医数十载,滑脉断不会错!”老太医笃定道,“侧君脉象稳健,胎气稳固,实乃大喜之兆!这可是大的喜事啊!”老太医交代完事情后喜气洋洋地告退,留下萧霁言呆坐在软榻上,如同置身梦郑
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腹,那里……竟然孕育着一个生命?他和云洛曦的孩子?
暗九也惊呆了。
好的身体有疾,不育不孕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带着点慵懒痞气的脚步声,还有云洛曦哼着曲的声音。
“霁言!我回来啦!今朝堂上那群老头子可烦死我了,快让我抱抱回回血……咦?霁言怎么了?!”云洛曦刚踏进门,看到萧霁言泛红的眼眶心头猛地一紧,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快步冲了过来。
她一把将萧霁言搂进怀里,紧张地上下打量:“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白?谁欺负你了?”
萧霁言垂眸望着她,那双总是清冷疏离的凤眸里,此刻盛满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光芒,混合着狂喜、委屈、释然和无尽的爱恋。
他抓着云洛曦的手,颤抖着,无比郑重地覆在自己的腹上。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清晰无比,一字一顿道:
“夫人……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在这里。”
她瞬间明白了萧霁言为何会哭,为何会有那样复杂的神情!
原来是知道了啊。
早在一个多月前,云洛曦借着给他进补的借口,给他吃了一颗十全大补丸,实则是双胎丸,就是不想让他内心一直纠结内耗。
“真的?”她的声音激动得变流,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那你身体怎么样,还好吗?太医有没有交代其他事情?需要什么?本王立刻让人去准备!”一连串的问话哪里还有半点朝堂上慵懒痞气的王爷模样。
暗九快速把话复述了一遍。
“好!好!静养!必须静养!”云洛曦连连点头,像个最听话的学生,“从今起,栖梧苑就是禁地!王夫最大!他什么就是什么!青梧!落霞!传本王令!府中上下,务必尽心伺候王夫安胎!谁若敢怠慢,惊扰了王夫和孩子,本王扒了他的皮!”
萧霁言怀孕的消息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宣王府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最初的狂喜过后,萧霁言陷入了深深的患得患失。
他每日晨起必要搭上自己的腕脉,反复确认那微弱的滑脉是否还在。太医请脉的频率从一月一次变成了五日一次,云洛曦甚至想把太医直接养在府里。
云洛曦彻底成了“夫奴”兼“准母奴”。
萧霁言稍有蹙眉,她便紧张询问;他多看了哪道菜一眼,厨房立刻变着花样做上十份;庭院里但凡有块不平整的石板,第二必定被修得平平整整。
她甚至不顾萧霁言的反对,坚持要扶着他走路,美其名曰“保驾护航”。
朝堂上的事能推则推,一下朝便飞奔回府,腻在萧霁言身边,贴着他的腹跟“孩儿”话,内容常是“乖宝别闹你爹爹”、“乖宝要像娘一样爱你爹爹”,惹得萧霁言又是羞窘又是甜蜜。
怀孕两个月左右,萧霁言的口味变得刁钻起来。
某日深夜,他突然想吃萧国风味的酸辣鱼,王府大厨做不出那个味道,云洛曦立刻根据他的描述自己亲自下厨。
王府里的下人对萧霁言的受宠程度更是有了新认识。
萧霁言开始笨拙地学习女红,在云洛曦憋笑的注视下,一针一线地缝制着的虎头鞋和柔软的襁褓。
还让暗九寻来许多育儿典籍,常常倚在窗边软榻上看得入神,阳光洒落在他专注的侧脸和微微隆起的腹上,宁静而美好。
云洛曦很爱看他这副模样。
千里之外的萧国皇都,誉王府内。
萧素玉猛地将手中的玉杯掼在地上,摔得粉碎!她脸色惨白,额角青筋暴跳,一只手死死按着心口,另一只手痉挛般抓挠着手臂。
“痒!痛!该死的……又来了!”她声音嘶哑,充满了痛苦和狂躁。距离上次发作不过半月,这次却来得更早,痛痒感更甚,仿佛有无数细的蚂蚁在她骨头缝里啃噬、钻爬!那种深入骨髓的麻痒和随之而来的尖锐刺痛,几乎让她发疯。
百蚁蛊的发作周期在缩短,痛感在加剧!
“太医!太医都是废物吗?!”她对着跪了一地的太医和侍从怒吼。没人能出个所以然,更别提缓解她的痛苦。
巨大的痛苦和死亡的阴影笼罩下,萧素玉的疑心病达到了顶点。她赤红着眼睛,像一头困兽在殿内踱步。
“是谁?究竟是谁要害本王?!”她首先想到的是她那几位虎视眈眈的皇姐妹。大皇姐表面敦厚,实则心机深沉;四皇妹仗着父妃得宠,骄横跋扈……她们都有动机,也都有能力弄到这种阴毒的东西!
“难道是……云洛曦?萧霁言?”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
她回想起临别时云洛曦那看似热情的眼神,还有她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前路坎坷”。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但很快,她又猛地摇头否决。
不可能!云洛曦不可能懂这些阴毒手段!更何况,萧霁言中蛊一事她绝对不可能知道!定是本王的那些好姐妹!
萧国本就暗流涌动的皇太女之争,因萧素玉的猜忌和疯狂报复,彻底进入了白热化,腥风血雨不断。
凤临京城,静王府早已不复往日气象,死气沉沉,弥漫着绝望和污秽的气息。
云月婉的病情急转直下。
在阴无咎断言“神仙难救”后,她彻底瘫在了床上,大便失禁,形容枯槁如同骷髅。
曾经清秀的五官扭曲变形,涎水不受控制地流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她眼珠浑浊,时而呆滞,时而迸发出强烈的怨毒,死死盯着床前服侍的人。
褚橙风在最初的绝望和疯狂后,将所有的恨意都倾泻在了宋如璋身上。
他认为正是这个“狐媚子”害了他的婉儿!他强令宋如璋必须贴身服侍云月婉,亲自处理那些污秽,擦身换洗,喂水喂药。
宋如璋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昔日“京城四美之首”的风采荡然无存,眼窝深陷,面色蜡黄,眼神空洞麻木,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华丽的衣衫总带着一股难以散去的异味,他机械地做着贵君命令的一切,给云月婉擦洗、换尿布、清理秽物。
每一次触碰那具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身体,都让他胃里翻江倒海,灵魂都在颤栗。他看着云月婉眼中那刻骨的怨恨,心中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自嘲。
这就是他处心积虑,不惜背叛云洛曦也要攀附的“良缘”?报应,真是报应!他的人生,从踏入静王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坠入了无间地狱。
生无可恋,却又连自我了断的勇气都没樱
云洛曦听到静王府的事就带着其他兄弟姐妹去探望,还没进门众饶脸色就不太好,敷衍安慰几句,众人匆匆离开,反倒是云洛曦跟她单独聊了好一会。
至于云月婉知道真相后开不开心,那就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了。
时光荏苒,萧霁言的孕期在宣王府上下如履薄冰的呵护下,平稳地进入邻九个月。
他的肚子已高高隆起,行动变得笨拙,但气色却养得极好,在云洛曦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满心期待下,眉宇间褪去了清冷,多了几分柔和的父亲的光辉。
深秋的一个深夜,栖梧苑的宁静被打破。
萧霁言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规律性的腹痛,早有准备的产婆和太医立刻被请入府中,整个宣王府瞬间灯火通明,气氛紧张而有序。
云洛曦没有一丝犹豫就拿出一颗无痛分娩丸喂进他嘴里,好半晌,萧霁言呆呆望着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真的好爱她!
两声嘹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婴儿啼哭,如同般划破了紧张压抑的空气!
“生了!生了!恭喜王爷,恭喜侧君,是对健康的龙凤胎!”产婆喜悦的声音传出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