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南栎攥着那瓶水，瓶壁上的水珠冰得她指尖发麻。
她低着头，声音很轻。
“文今，谢谢你。”
文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动作随意又利落。
他重新将手插回裤兜，恢复了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用不着。”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远处的路灯。
“我送你回去。”
南栎摇了摇头。
她撑着身后的栏杆，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双腿还有些发软，但她站得很直。
她脱下还披在身上的外套，叠窿，递还给他。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文今没有接，只是看着她。
“逞什么强。”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南栎却没在意。
她只是很认真地看着他，昏黄的灯光在她湿润的眼底投下一片碎光。
他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意又回来了，仿佛刚才那个陪她一起发疯，温柔地给她披上外套的人，只是一个幻觉。
南栎的嘴唇动了动。
“文今。”
她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你是个好人。”
空气安静了一秒。
文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随即，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的笑话，先是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压抑不住的颤动。
然后，他再也忍不住，靠着栏杆，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人？”
“人家电视剧里不都是什么以身相许，怎么到你这就变成你是好人，发好人卡了？”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了指自己。
“我？我是个好人？”
南栎被他笑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感谢，用她所能想到的，最真诚的词汇。
文今终于止住了笑，他直起身，看着南栎，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戏谑的眼睛里，此刻却有一种南栎看不懂的情绪。
那情绪很复杂，像是自嘲，又像是一种经年累月的无奈。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我。”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你是不是哭傻了？”“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南栎没有话。
她把他的外套塞进他怀里，然后转过身，准备离开。
她已经发泄过了，也哭过了。
现在，她只想快点离。
她走出几步。
身后，文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喂。”
南栎的脚步顿住，但没有回头。
“你叫什么名字？”
晚风将他的声音吹到耳边，清晰又带零懒散。
南栎的背影僵了一下。
过了两秒，她侧过脸，夜色模糊了她的表情，只看到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那是一个笑容，却又不像是一个笑容。
她没有回答。
她转回头，迈开脚步，径直走进了前方的黑暗里，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文今站在原地，抱着那件还带着她余温的外套，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衣服。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混合着泪水咸涩味道的气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那个问题。
只是觉得，如果就这么让她走了，好像会缺零什么。
“牵”
他轻嗤一声，将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脚步散漫。
*
另一边。
无尽的黑暗。
粘稠的，像是化不开的浓墨，将一切都吞噬了。
南怀川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坠，失重感让他阵阵作呕。
“扶虞！”
他嘶声大喊，声音却被这片虚无吞没，连一点回音都没樱
“扶虞！！”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全是那个怪物消失前的话。
【找到你了。】
【神主的祭品。】
【她会死。】
【你会亲眼看着她，在你面前，被一点点吞噬掉。】
不。
不会的。
南怀川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妹妹……他刚找回来的妹妹。
难道就又要失去了吗？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与自责，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都怪他。
是他太没用了。
扶虞再厉害，也只是个姑娘，是他的妹妹。
他这个做大哥的，却只能躲在妹妹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去面对危险。
他算什么大哥？
南怀川痛苦地闭上眼，拳头捏得死紧。
就在他被绝望淹没的时候，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
“大哥。”
南怀川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豁然转头。
只见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扶虞就站在离他不到三步远的地方。
她身上干干净净，连衣角都没有一丝褶皱，神情淡然，仿佛只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南怀川的脑子“轰”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什么都来不及想，身体已经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张开双臂，死死地抱住了扶虞。
什么高冷霸总。
什么商界帝王。
在这一刻，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他只是一个差点就弄丢了亲妹妹，快要被吓疯聊可怜大哥。
怀抱里的身躯有些纤瘦，还有些僵硬。
扶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愣住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抱住。
这个拥抱太过用力，勒得她骨头都有些疼，还带着一丝不易察探的，属于南怀川的颤抖。
这还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哥吗？
扶虞的脑中闪过一丝困惑。
扶虞没有动，也没有话，只是安静地任由他抱着。
她抬起手，有些生疏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南怀川终于从那巨大的情绪冲击中回过神来。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脸颊有些发烫。
他猛地松开扶虞，像是被烫到一样后退一步，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狼狈。
他整理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领带，强行恢复了那副冷峻的面孔。
“咳。”
“这是怎么回事？”
扶虞看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她的脸色没有变化，语气也是一贯的平静。
“如你所见。”
“我们掉进幻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