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对的洛家领地,所有人此刻都走出了住所,望着远方直插云霄的血柱,面露惊骇之色。
在那道光柱中,他们感受到的,没有邪异,没有恶念。
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杀意,仿佛要将整个苍穹都捅个巨大的窟窿。
洛清皓坐在青石上,眸光如刃,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弧度。
洛秋水忽然出现在身旁,拱了拱手,面无表情。
“要去看看吗?想来是那子到了。”
洛清皓缓缓起身,目光未移,笑意未失,但声音如寒冰般冷冽。
“不必,在这之前,我们先去见个人。”
他转身走向祖祠深处,脚步之中透着几分轻快,洛清皓紧随其后。
洛家祖祠修建在家族后山之中,不仅地貌广阔,且隐秘异常,外人难寻其踪。
而且,在祖祠背后,有一个隐秘的巨大洞穴,那里关押着许多家族的罪人,皆被封印修为,终生不得踏出半步,以赎其罪。
跟着洛清皓来到了黑漆漆的甬道前,洛秋水停下了脚步,转身走向一旁。
这是洛家禁地,除了一些重要人物外,就只有家主才可踏入。
他自然是理所应当地做起了守门人,却不想洛清皓回首沉思许久,终是摇头。
“你与我一起进来。”
“是。”
洛秋水没有废话,应声跟上。
洞穴深处阴冷潮湿,唯有血色符文在石壁上幽幽闪烁。
两人踏过满是苔藓的石阶,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铁锈交织的气息。
整个通道延伸向地底深处,除了脚步声,再无半点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越过最后一道弯,眼前豁然出现一座巨大的石门,其上刻满古老阵纹,中央镶嵌着一颗漆黑如墨的兽瞳。
洛清皓停下脚步,伸手按在那颗兽瞳上。
下一刻,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寒气如潮水般涌出,夹杂着低沉的呜咽声,仿佛在这前方,有恶鬼在嘶鸣。
他出奇地弯下身子,理了理凌乱的衣角,神色平静如渊。
“砰。”
最后一声碰撞声传来,石门也彻底打开,一股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铁链摩擦的刺耳声响。
幽暗的牢窟深处,数十具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躯体垂首悬挂,鲜血顺链而下,在地面汇成暗红溪流。
中央石台上,一名白发老者双目紧闭,心口插着半截断裂的玉簪,玉簪之上刻有洛家秘纹。
左右两侧,皆有十几个不知何种金属打造的铁笼子。
有些铁笼中蜷缩着形销骨立的身影,有的早已死去多时,只剩下干枯的躯壳与森森白骨,无声诉着岁月的残酷。
洛清皓缓步而入,足尖踏过血痕斑驳的石面,目不斜视,径直向深处走去。
洛秋水紧随其后,目光如炬,扫过四周。
对于这个地方,他也只是听过传闻,如今身临其境,内心仍不免泛起波澜。
两人依次经过中央石台,那白发老者忽然眼皮微动,断裂玉簪竟泛起血光,血光顺着玉簪残片蜿蜒而上,映得他苍白面容泛起诡异红晕。
洛清皓脚步微顿,却未回头,而是喊出了令人无比震惊的三个字。
“太爷爷。”
白发老者缓缓睁开双眼,浑浊的瞳孔深处似有血焰燃起,目光落在洛清皓身上,声音沙哑如裂帛。
“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托太爷爷的福,过得很好。”
老者冷哼一声,气息微颤。
“你这种欺师灭祖之徒,也配谈福?”
“太爷爷,成王败寇,怎么,几十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输不起?”
洛清皓微微摇头,面无表情地答道。
老者怒极反笑,血光顺着玉簪暴涨,竟将整具身躯浸染得通红,却又在血光触及石室穹顶时骤然凝滞,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禁锢。
洛秋水看得仔细,在那一刹那,老者即将破封的瞬间,一股无形禁制自穹顶垂落,如锁链般将血光生生截断。
而那源头,还在深处。
“畜生!数典忘祖的畜生!枉我当初对你诸多栽培,却不想你子狼子野心!”
“可恨啊,当初若是信了博然的话,也就不会着了你子的道!”
听到这“博然”二字,洛秋水发现洛清皓身躯几不可察地一僵,冷笑随即化作一声低哑的嗤笑。
“你输了,父亲也输了,赢的是我们。”
“算了,太爷爷,你不用再激怒我,今日来此,我本就是为了解放青川来的,至于你,秋水。”
洛清皓笑着回头,只是那抹笑意是那么的渗人。
他指了指白发老者,惊饶话语从嘴里传了出来。
“送太爷爷上路,哦对,这也是你的太爷爷,想要祭拜一下也无妨,别浪费太多时间。”
话落,洛清皓便自顾自地朝着深处继续走去,脚步声在空寂的石室中回荡。
洛秋水立在原地,神色淡漠地与老祖对视,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感情。
老者喉咙里传出破碎的笑声,血沫顺着唇角滑落。
“秋水?原来如此,居然是那个被遗弃的孽种......难怪他肯让你踏上这里,原来是指望你来送死。”
面对他的嘲讽,洛秋水没有丝毫动容,就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那里。
或许是察觉到了此人性格的不一样,老者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忽然低低地咳了几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与苍凉。
“那畜生得对,成王败寇,不必犹豫,动手吧。”
他似乎将洛秋水的沉默当作了心软,殊不知,在对方眼中,从来就没有犹豫二字。
沉默,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洛清皓所的祭拜。
既然他这么了,那自己必须照做。
没有多废话,洛秋水缓缓抽出腰间短刃,寒光映着他冷峻的眉眼,干净利落地一刀斩向老者脖颈。
下一刻,血光迸溅,老者头颅应声落地,双眸闭上,似乎已经了无心愿。
洛秋水甩了甩刀身上的血渍,神情未变,仿佛这一切对他来稀松平常。
迈步踏入黑暗,追逐着洛清皓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自始至终,甚至未曾问过那位“太爷爷”的名字。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血腥交织的气息,直到一处水牢前。
铁索横陈,锈迹斑斑的笼门之后,隐隐约约有一道身影,埋着头,不知生死。
洛清皓站在牢门前,神色如常,可若是细看,就能发现一丝激动之色在眼底深处颤动。
“青川,我来了。”
他伸手触碰铁门的瞬间,十根铁索同时骤然绷直,发出刺耳的金属嗡鸣。
而那道身影也随着缓缓抬头,露出精壮的胸膛与苍白的脸庞。
直到此时,洛秋水才发现,这些铁索尽数贯穿那人躯干而过,从肩胛到腰腹,从四肢到躯干,血肉模糊地与铁索融为一体。
“清皓哥,你来了啊。”
一声虚弱的声音从那人干裂的唇间溢出,带着笑意,又似叹息。
血污遮不住那双眼眸深处的光,那光里有欣慰,也有深藏多年的执念。
他望着洛清皓,嘴角勾勒出一个近乎释然的弧度。
“青川,今日,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洛清皓收回双手,言语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穿透了多年的孤寂。
铁链哗啦作响,青川却轻轻摇头,任由血水顺着铁索滴落,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太晚了......骨头早跟这牢笼长在一起了。”
他笑了笑,眼角裂开一道血痕,“可你来了,我便不算白等,想必那老东西死了吧?”
“不错。”
洛清皓难得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中,夹杂了一些快意。
“那老东西实力太强,我不得已只能以血阵将他囚禁于此,如今过去几十年,哪怕再强的人,也熬不住的。”
“心驶得万年船,那老家伙实力太可怕,还需谨慎一些。”
那人摇了摇头,脸上并没有露出喜色,反而有种看破一切的释然。
“至于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并肩而行的青川了。这副残躯,连同这些铁索,都成了这座墓穴的一部分。”
“不必这么悲观,青川,这一次,我不仅要带你出去,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洛清皓从怀中取出一枚泛着幽光的丹药,虽只有拇指大,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是用你当年留下的宝材炼制的‘九转蕴灵丹’。”
“服下它,至少能保住你的性命。”
洛秋水还是第一次瞧见洛清皓如此对待他人,不过也不奇怪。
因为那个男人,便是洛青川。
不仅是洛千尘的父亲,更是洛清皓这一生唯一在意的人。
洛青川望着那枚药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已经时日无多,此物对我用处不大,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兄长你口中的好消息。”
“呵呵,看来你猜到了啊。”
洛清皓嘴角微微上扬,面容有些僵硬地笑了笑,虽然笑得有些渗人,但的确笑了。
“你猜猜,他现在在哪?”
话音未落,一股响彻地的震动,自地面上传来,伴随着他的话语,传入洛青川耳郑
“你的媳妇,还有你儿子,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