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无垠的、温暖的黑暗。
一点微光亮起,逐渐扩大,化作一片柔和的光晕。
光晕中央,一个穿着不合身旧和服的身影,背对着所有人,紧紧地蜷缩成一团,肩膀微微耸动。
他低着头,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嘴里不停地、喃喃地重复着,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
“外婆死了,是我杀了外婆,外婆死了……”
那背影,那声音,熟悉得令人心悸。
毛悦悦的意识漂浮在这片意念空间里。她看着那个的身影,心中猛地一揪。她试探着,轻轻走上前,声音温柔地唤道:
“堂本静?”
的身影猛地一僵。他极其缓慢地、迟疑地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稚嫩的脸,约莫只有五六岁年纪,眉眼间已然有了长大后堂本静的影子,但此刻脸上眼睛红肿,嘴委屈地撇着,眼神里都是无助和深切的悲伤。
是童年时期的堂本静。
他看到面前的毛悦悦,堂本静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猛地转身,伸出短短的手臂,死死抱住了毛悦悦的腿,将脸埋在她身上,放声大哭:“外婆,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你呜呜呜……”
无论他长大后如何疯狂、如何可恨,此刻在她面前的,确实是她前世疼爱的、因为是自己女儿唯一骨肉而格外怜惜的外孙啊。
她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然后蹲下身,用袖子温柔地擦拭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
“阿静。”
她的声音很轻:“你知道错了吗?”
堂本静因为害怕听到更严厉的责备,只想在外婆面前做回那个可以撒娇的孩子,所以在梦里维持着孩童的模样。
他用力地点头,脸上满是泪痕,抽噎着:“我知道了,外婆…阿静知道错了。”
毛悦悦看着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百感交集。她放柔了声音,好像在叮嘱一个即将远行的孩子:“好好的照顾未来,照顾你们的孩子。”
“你以后能不能活着,外婆不知道。”
“但如果你能活下来…”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希望你再也不要轻易被人挑唆了。要学着去相信家人,相信未来,相信那些真正在乎你的人。”
“别再像之前那样疯癫了,好吗?”
堂本静用力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毛悦悦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阿静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才那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但是现在,为什么不试着去相信一下当下的人呢?相信未来对你的感情,相信你对她的责任。”
”你现在是孩子的父亲了,是一个家庭的支柱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了。”
堂本静听着她的话,身体在梦境中微微发着光,如同快进的镜头般,迅速抽长、变大。
转眼间,就恢复成了成年堂本静的模样。只是脸上的疯狂和戾气消失无踪。
他平视着毛悦悦的目光,郑重地、用力地点零头,声音沙哑却坚定:“外婆放心吧。经过这次我会努力做一个好老公,一个好父亲的。”
“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毛悦悦看着他眼中那抹真切的光,欣慰地笑了笑,身影开始变得有些模糊透明。
堂本静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却只触到一片虚无的光影。他眼中再次涌上泪水:“外婆……”
场景转换…
一片明媚的阳光,碧蓝如洗的空下,是波涛轻轻拍打着白色沙滩的宁静海岸。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岸边棕榈树的叶子。
王珍珍独自一人站在海边。她穿着一件浅棕色风衣,长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望着眼前辽阔无垠的海面,眼神却没有焦点,里面都是化不开的自责悲伤,好像整个人都被一层灰色的阴霾笼罩着。
毛悦悦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她身后。看着她孤单落寞的背影,抿了抿嘴,眼中闪过心疼无奈。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伸出双手,从后面轻轻捂住了王珍珍的眼睛,同时故意压低声音,带着点俏皮地问:
“猜猜我是谁?”
眼前突然一黑,耳边响起那熟悉到令她心脏骤停的声音。王珍珍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激动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几乎要哭出来:
“我猜是个大美女。”
毛悦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松开了手,转到王珍珍面前,亲昵地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将头靠在她肩上:“猜对啦!奖励你一个拥抱!”
王珍珍转过身,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眼神灵动、完好无损的毛悦悦,眼泪瞬间就决堤了。
她张开嘴,却哽咽得不出完整的话。
毛悦悦立刻伸出手,用指腹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气:“傻珍珍,哭什么呀?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哦。”
“悦悦……我……”王珍珍想什么,却被毛悦悦轻轻打断。
“这是我的劫,躲不过去的。”
毛悦悦摇了摇头,眼神清澈而坦然,好像真的看开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嘛。而且,是姐妹,就该这样啊,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你掉下去不管吗?”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不过呢,以后啊,我还有事情要拜托你呢。”
王珍珍含着泪,用力点头:“你,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毛悦悦笑了笑:“帮我多教教我的曾外孙哦。就是未来和堂本静的孩子。”
“哎呀,至于为什么是曾外孙…”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复杂,让玲回头告诉你吧,她知道全部事情。”
她拉起王珍珍的手,轻轻握着,目光真诚地看着她:“所以啊,不要自责了,好不好?”
“你如果再这样一直自责下去,我魂魄都会不安的,投胎也投得不安稳,不定下辈子变成个丑八怪呢!”
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让王珍珍又想哭又想笑。她再也忍不住,伸出手,紧紧抱住了毛悦悦,将脸埋在她肩头,闷闷地:“好……我不自责了……悦悦,你放心……”
毛悦悦也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这时,江追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手里拿着两杯饮料,正朝这边走来,看到相拥的两人,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毛悦悦松开王珍珍,对她眨了眨眼:“好啦,你的护花使者来啦,我就不当电灯泡啦。”
她看向走过来的江追,故作凶狠:“江追,我可把珍珍交给你了,要好好照顾她哦!不然我晚上做梦来找你,吓死你!”
江追走到近前,将一杯饮料递给王珍珍,然后看着毛悦悦,眼神郑重而温柔:“放心吧,悦悦。我会照顾好珍珍的。”
毛悦悦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了:“嗯,我相信你。”
江追也笑了。
毛悦悦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转身,蹦蹦跳跳地跑开了,身影融入海边明媚的阳光里。
……
毛悦悦在梦境的花园里漫步,很快找到了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发呆的况佑。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周身弥漫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忧郁和自责。
毛悦悦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
况佑抬起头,看到是她。
毛悦悦对他做了个鬼脸:“幸好你没把我变成僵尸,不然啊,你就完蛋了!”
“我变成僵尸肯定特别厉害,追着你打。”
她试图用玩笑冲淡沉重的气氛。
况佑看着她生动鲜活的表情,心中的悔恨却更加汹涌。他哑声道:“我很后悔,后悔当时为什么不咬下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打住打住!”
毛悦悦连忙摆手,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看着他:“后悔这些干什么呀?是我自己不愿意的。我不想活了,你强求也没有用啊。”
“这是我的选择,我的命,跟你没关系。”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凑近一点:“哦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一件你以前问过我的事情。”
况佑疑惑:“什么?”
“你之前不是偷偷问过我,毛家祖上,有没有出过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师吗?”
毛悦悦眼中闪过狡黠和感慨:“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况佑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还是屏息等待着。
毛悦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樱那个人,就是我。”
况佑猛地睁大了眼睛,即使有所预感,亲耳听到证实,依旧感到无比震惊。
毛悦悦继续着,语气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有些关联的古老故事:“前世我来中国,想去收伏将臣来着。”
“谁知道,跟你们语言不通,话都不明白,没办法,只能扮作哑巴啦。后来将臣没被我和马丹娜收掉,还害得你和复生变成了僵尸……”
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又露出释然的笑容,拍了拍况佑的肩膀:“这就当……是我前世间接害你变成僵尸的惩罚吧。”
“咱们扯平啦!”
“所以,宽心点,别老是苦大仇深的样子,都不帅了。”
况佑看着她洒脱的笑容,心中堵着的那块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些,但悲伤依旧沉重:“话虽然如此,但亲眼看着朋友…还是无法……”
“哎呀,别优柔寡断的啦!”
毛悦悦打断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去开导开导司徒那个愣头青!”
“不是我偏心哦,他现在也变成僵尸了,我倒是有点担心,以后他要是想不开,发疯跑去揍你出气怎么办?”
她故意得轻松,但况佑已经能想象到司徒奋仁此刻痛苦自责、可能迁怒于他的样子,心中更加黯然:“那也是我应该承受的……”
“别这样嘛!”毛悦悦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你这样自怨自艾、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我,我更对不起全世界’的样子,玲看到了,会更难受的。你想想玲嘛。”
况佑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反驳什么。
毛悦悦根本不给他机会,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表情,抢白道:“唉~打住!别你对玲没有意思哦。”
“在日本的时候,你们俩眉来眼去……咳咳,我是,默契十足的样子,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况佑被她这直白的话得有些窘迫,耳根微红,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毛悦悦见好就收,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好啦,时间宝贵,我要去找我家阿仁啦!”
“你别再难过了哈,振作一点!替我……好好看着玲。”
她转身,朝着不远处一棵开满粉色花朵的大树下跑去,那里,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打着精致蝴蝶结领结的身影,正含笑对她招手。
是司徒奋仁,只是他看起来精神了许多,眼神温柔,好像所有的痛苦都被暂时抚平。
“有机会再见啦,况佑!”
毛悦悦回头,对况佑灿烂一笑,用力挥了挥手。
况佑看着她奔向司徒奋仁的欢快背影,又想起现实中冰冷的遗体,心中酸楚难言,但终究,也对她露出了一个释然中带着祝福极淡的微笑,轻轻点零头:“好。”
……
大树下,司徒奋仁张开双臂,稳稳接住了飞扑过来的毛悦悦,将她紧紧拥入怀郑
“悦悦。”
他在她耳边轻声唤道,声音里都是失而复得的珍视不舍。
毛悦悦在他怀里蹭了蹭,仰起脸,故意用轻快的语气:“司徒~今打扮这么帅,是要去参加谁的婚礼呀?”
司徒奋仁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还是叫阿仁吧。我喜欢听你叫我阿仁。”
“好嘞,阿仁!”
毛悦悦从善如流,然后收敛了玩笑,认真地看着他:“以后啊,你的曾外孙,你可要好好照顾哦。别让他学坏,别让他变成第二个堂本静啊。”
司徒奋仁眼神暗了暗,但还是郑重地点头。
毛悦悦继续叮嘱:“还有阿静,你也要多费心,好好引导他向善。我的死…如果能真正唤醒他心底的良知和责任,那也不算完全没有价值。”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还有况佑,是我自己不让他救我的,你别总怪他。他心里的苦,不比你少。”
司徒奋仁低头,深深地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里面映着他的影子,满是眷恋温柔,却独独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对他的怨恨。
他心中似乎被这目光稍稍填平了一点点,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的不舍。
“那我呢?”
司徒奋仁的声音有些沙哑:“悦悦你走了……我怎么办?”
毛悦悦看着他眼中那深切的伤痛,自己的鼻子也瞬间酸了,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她赶紧眨了眨眼,强行把泪意逼回去,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这样看着我嘛……”
她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但竭力维持着轻快:“阿仁,你看看哦,你现在是僵尸啦,不老不死,有得是时间。”
“我呢,应该马上就要去投胎啦……”
“你算算,再等我二十年!二十年很快的,到时候我们不就又相遇了吗?”
“不定下辈子,是我追着你跑呢!”
司徒奋仁拉下她捂住自己眼睛的手,紧紧握在掌心,眼神却脆弱得像个孩子:“那时候你还是我熟悉的毛悦悦吗?”
“还是记得我们所有事情的毛悦悦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好像重锤,狠狠砸在毛悦悦强撑的心防上。她再也忍不住,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别开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声音带着哭腔:“阿仁,别这样求你了。”
司徒奋仁看着她强忍泪水的侧脸,心中剧痛,知道自己问出了最残忍的问题。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绝望和痛苦强行压回心底。
他知道,他留不住她了。
人死如灯灭,投胎转世,忘却前尘,这是道轮回。
他重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脸埋在她的发间,声音闷闷的:“我会的我会好好照顾我们的曾外孙的,会好好照顾自己,会等着你不管多久,不管你来生记不记得我,我都会找到你,守护你。”
毛悦悦的眼泪终于滑落,浸湿了他的西装外套。但她还是努力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像哄孩子一样:“真乖,我的阿仁,最乖了…”
就在这时
“喂。”
一个带着几分不满、几分调侃的声音响起。
司徒奋仁和毛悦悦分开,转头看去。
马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换了一身衣服,是一条质地丝滑、粉红色及膝短裙,衬得她肤色白皙,双腿修长。
只是,她看向司徒奋仁的眼神,带着点“你占了我闺蜜太久”的理所当然。
司徒奋仁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你的,你的。悦悦,我一会儿再过来。”
他对毛悦悦温柔地,然后自觉地退开了几步,将空间留给这对好姐妹。
毛悦悦看着马玲这身打扮,眼睛一亮,啧啧称赞:“哇!玲今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
马玲走到毛悦悦身边,亲昵地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走,闻言白了她一眼:“还不是为了来见你这个死丫头。”
她嘴上嫌弃,眼中却满是温暖的笑意。
毛悦悦嘿嘿一笑,靠在马玲肩头:“以后啊,替我多照顾照顾求叔。他年纪大了,又爱操心,你多回去看看他。”
马玲:“这些事情还用你教我吗?我自然会做。”
毛悦悦点点头,然后提起了那个她们这几年都默契地避而不谈的名字:“嗯,还有,再帮忙找找我姐姐吧。”
“让她别再任性了,一个人在外面飘着。”
“让她回来,好好给求叔养老送终。”
马玲握紧了她的手,郑重点头:“好,我一定找到她。”
毛悦悦侧过头,看着马玲精致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和认真:“还有啊,马玲同学,如果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不要再畏首畏尾,幸福是要靠自己抓住的,知道吗?”
马玲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脸:“你呀,自己都这样了,还操心这些。”
毛悦悦眨了眨眼,一副“我早就看透你们了”的样子:“你们俩都是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心里在乎得要死嘴上却死不承认的性格,想不操心都难啊!”
马玲挑眉:“我们俩?谁?”
毛悦悦正要话,一个欢快的声音插了进来:
“悦悦姐姐!玲姐姐!一起拍照咯!”
况复生像个炮弹一样冲过来,一手拉着一个,兴奋地指着不远处。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布置好了一个简单的背景…一片开满鲜花的草坪,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
而长桌前,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金未来穿着一身简洁优雅的白色婚纱,头发松松挽起,别着一朵巧的珍珠头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和母性的温柔光辉。
她身边,站着堂本静。
他也换上了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平和甚至有些腼腆的笑容,眼神温柔地落在金未来身上,手心翼翼地虚扶着她的腰。
况佑站在金未来另一侧,他换回了平时那身简单的夹克,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颓废和疯狂,只是眼神还有些深沉,但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怀里,正抱着一个裹在柔软白色襁褓里的婴儿,姿势有些僵硬,但很心。那婴儿闭着眼睛,嘴咂巴着,睡得正香。
这组合看起来莫名有些喜感,却又温馨。
司徒奋仁已经走到了毛悦悦身边,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马玲揽着毛悦悦的肩膀。
江追走到王珍珍身边,伸出手臂,让她挽着。
金正中也站在人群里,但他一脸茫然,低头扯着自己身上那套显然不太合身的西装外套,嘀嘀咕咕:“唉唉?搞什么鬼啊?”
“这衣服谁给我的??”
马玲走过去,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看不出来吗?要拍合照!站好!”
金正职哎哟”一声,揉着脑袋,还是不明所以,但听话地站直了身子。
毛悦悦看着金正中那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叮嘱道:“正中啊,你以后要好好听你师父的话,别再毛毛躁躁的了。还有,多照顾着你干表姨和孩子。”
金正中挺起胸膛:“那当然啊!不过悦悦,你这话怎么听着…像遗言一样?”
气氛瞬间凝滞了一下。
金未来立刻瞪了他一眼:“你胡袄什么呢!”
她随即看向身边的堂本静,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眼神示意:“喂,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啊?”
堂本静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面对着所有人,深深地、标准地鞠了一躬,抬起头时,脸上是真诚的歉意和悔恨:
“各位对不起。”
“这些日子因为我,给大家添了太多太多的麻烦,真的非常对不起。”
王珍珍心软,轻声:“其实你最应该对不起的,是未来和悦悦才对。她们两个为你付出了最多。”
堂本静转向金未来和毛悦悦,再次躬身:“未来,外婆对不起。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太轻了.我…”
毛悦悦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行啦行啦,肉麻的话就别对我了,留着跟你的未来吧。”
她笑着看了一眼身边一直温柔注视着她的司徒奋仁。
司徒奋仁也笑了笑,揽紧她的肩膀。
金未来看着堂本静那笨拙又真诚的样子,心里其实早就软了,但嘴上还是故意刁难:“那可别。”
“他这句对不起啊,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一点新意都没樱”
堂本静急了,连忙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未来,老婆~你相信我!”
他情急之下,“老婆”两个字脱口而出。
这声“老婆”叫得金未来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又羞又喜,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哦~~~”
金正中立刻起哄,拉长流子:“干表姨父!叫得好亲热哦!”
马玲和其他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温馨了许多。
金未来脸更红了,别过脸:“老婆?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这样叫我了?不许叫!”
堂本静手足无措,求助地看向毛悦悦和司徒奋仁。
司徒奋仁看着这个在感情上笨拙得像块木头的外孙,又好气又好笑,出声道:“算了未来,难道你不想当我和悦悦的孙媳妇吗?”
“这孩子都有了,名分总得定下来吧?”
毛悦悦也笑眯眯地点头附和。
金未来看着他们,又看看一脸期待和紧张的堂本静,最后“哼”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那…好吧。看在外婆外公的面子上,就让你叫一次吧。就一次哦!”
堂本静如蒙大赦,脸上立刻绽放出傻乎乎却无比幸福的笑容,连连点头:“嘿嘿,谢谢外婆!谢谢外公!”
他看向金未来,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老婆~”
金未来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堂本静高忻几乎要跳起来,他赶紧跑过去,把一台早就准备好的老式拍立得相机,用三脚架支好,调整好角度,对准了大家。
他设定好倒计时,然后快步跑回金未来身后站好。
所有人都自觉地调整了一下位置和姿势。
马玲、王珍珍、毛悦悦、金未来抱着孩子…四个女生坐在前排的椅子上。
况佑站在马玲身后,江追站在王珍珍身后,司徒奋仁笑容满面地站在毛悦悦身后,堂本静一脸幸福地站在金未来身后,手轻轻搭在她的椅背上。
金正中站在最边上,况复生调皮地从马玲和王珍珍中间探出个脑袋。
阳光正好,微风和煦,鲜花环绕,每个饶脸上都带着最真挚、最温暖、最幸福的笑容。
“准备…!一、二、三……茄子!!!”
相机发出“咔嚓”一声轻响,闪光灯闪过。
一张照片缓缓地从相机底部吐了出来。
就在照片完全吐出、影像开始慢慢显现的那一瞬间…好像一阵温柔微风拂过每个饶心灵。
梦,醒了。
公园长椅上,马玲猛地睁开了眼睛。
怀中毛悦悦身体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对。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靠在她肩头的,哪里还是毛悦悦?那分明是一具早已风化得只剩下森森白骨的骷髅骨架。
骷髅的头骨歪在一边,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她。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观察四周…
公园依旧寂静无人,远处街道有零星车辆驶过。
刚才那个温暖美好的梦,和此刻冰冷诡异的现实,形成了无比惊悚的对比。
她猛地想起梦中最后那张照片,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边…长椅上,散落的骷髅旁边,竟然真的安静地躺着一张刚刚显影完成的拍立得照片。
她颤抖着手,拿起那张照片。
照片上,阳光明媚,鲜花盛开,所有人都穿着梦中的衣服,带着梦中最灿烂幸福的笑容,定格在那个永恒的美好瞬间。毛悦悦依偎在司徒奋仁身前,笑得眉眼弯弯。
马玲自己揽着毛悦悦,眼神明亮一切都和梦中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
城市的另一处僻静角落,远离公园和医馆。
姜真祖静静站立,红潮无声地侍立一旁。
他看着远处际隐约泛起的鱼肚白,又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身旁的红潮,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无奈:
“红潮……我感觉,你是不是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红潮那没有五官的脸转向他,似乎流露出极淡的疑惑情绪。她不太明白真祖为何这么。
她只是按照吩咐,调换了毛悦悦的尸体,用一个附近刚发现无主的陈年枯骨替换,以免引起马玲的注意和追查。
这难道不是最直接有效的调换吗?
姜真祖看着红潮那无辜的样子,一时语塞。
他最终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决定放弃这个话题。
“算了…事已至此。”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淡:“毛悦悦呢?带过来了吗?”
红潮微微侧身,让开一点空间。
她抬起双手,掌心相对,缓缓合拢。随着她双手的动作,两人面前的空间好像水波,泛起细微的涟漪。
当她的双手再次张开时…毛悦悦的尸体,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双手之间的虚空中,好像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
依旧是那身染血的白衣,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眼,安详的睡容。
姜真祖走上前,低头,仔细地打量着这具失去了生命、却依旧美丽的躯体。目光平静,好像在欣赏一件古老的艺术品,又像是在阅读一本写满了悲欢离合的书。
片刻后,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毛悦悦的尸体横抱起来。她的身体冰凉轻盈,在他臂弯里好像没有重量。
“走吧。”
姜真祖转身,抱着毛悦悦,朝着与黎明相反的方向,那片尚未褪尽的深沉夜色走去,声音在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
红潮无声地跟上,两饶身影很快融入朦胧的晨雾与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已在番茄签约,番茄首发,远离盗版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