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声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碾过岩石,摩擦着空气,将原本死寂的石林填满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活物汇聚的喧嚣。
银阑的短刃横在身前,刃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左肩毒素带来的麻痹感正顺着胳膊向上蔓延,让她半边身体都开始不听使唤。沈寻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岩石,将依旧昏睡却散发着奇异冰冷波动的聂九罗牢牢护在身后,手中的骨刺对准声音最密集的方向,尽管她知道这简陋的武器在这些未知的存在面前可能毫无用处。
前方的几条甬道入口处,阴影开始蠕动。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的狰狞怪兽,而是一片……流动的、颜色与岩石无异的“砂砾浪潮”。
那些“砂砾”每一个都只有指甲盖大,形状不规则,表面粗糙,乍看之下与石林中随处可见的碎石毫无区别。但它们此刻正以一种违背重力的、极其协调统一的方式,贴着地面、岩壁、甚至倒悬在石拱顶部,如同被无形的手操纵着,形成一股股灰褐色的“流沙”,从各个甬道口缓缓“流淌”而出,向着她们所在的这块巨岩包围过来。
更诡异的是,这些“砂砾”在流动中,彼此碰撞、摩擦,发出那种密集的“沙沙”声,同时,无数个极其微的、针尖般的暗红色光点,在这些“砂砾”潮水中明灭闪烁,如同亿万只冰冷的、没有感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不,更准确地,是“盯”着岩石凹陷处,气息与这石林隐隐共鸣的聂九罗。
这不是生物,至少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生物。这更像是……这片石林本身的“免疫系统”或“防御机制”?一种由“门”碎片混乱能量催生、并以某种方式“活化”了岩石微粒形成的……集群意识造物?
银阑的心沉到了谷底。面对这种东西,武力几乎毫无意义。你劈碎一百粒、一千粒“砂砾”,对那如同汪洋大海般的整体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而且,谁也不知道这些微粒本身是否携带着致命的侵蚀性或毒素。
“沈寻,别动!别攻击!”银阑低喝道,她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毒素而有些走调,“这东西……可能不是冲着直接杀死我们来的……它们的目标……是聂姑娘!”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那些“砂砾浪潮”在距离她们约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再前进,只是如同活物般缓缓起伏、涌动,无数暗红光点如同星辰般闪烁,传递着一种冰冷而专注的“审视”福它们似乎在评估,在试探,在分析着聂九罗身上散发出的、那既让它们“熟悉”(同源能量)又让它们“警惕”(异类存在)的波动。
压力如山般压在银阑和沈寻心头。她们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生怕任何一个微的刺激,就会引发这片“砂砾海洋”的狂暴攻击。
就在这时——
一直靠坐在岩石凹陷症仿佛与外界隔绝的聂九罗,身体再次出现了变化。
她脸上那层极淡的暗银色光晕,开始如同呼吸般,有节奏地明灭。每一次明灭,她身体散发出的那股冰冷、沉重、与石林隐隐共鸣的波动,就变得更加清晰、更加……主动。
不再是之前被动触发的自我保护或干扰,而更像是一种……试探性的回应?或者,是一种无意识的呼唤?
随着聂九罗体内“三相轮”的运转与外界石林能量场产生更深层次的“共振”,那粗糙的结构本身,似乎也在发生着某种缓慢而深刻的演变。
银阑敏锐地感觉到,聂九罗体内的暗银色流光(影之匙残留)正变得越来越活跃,越来越“兴奋”。它不再仅仅满足于在“三相轮”内部调和金、红两色力量,而是开始尝试着,极其微弱地,向着聂九罗的体表、甚至向着体外的石林环境……延伸?
一丝丝几乎看不见的、淡到极致的暗银色“丝线”,如同最纤细的菌丝,从聂九罗皮肤毛孔中悄然渗出,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触碰着周围的岩石空气。
当这些暗银色“丝线”接触到空气中弥漫的、来自“砂砾浪潮”的冰冷审视意念,以及石林深处那混乱能量场的细微波动时——
异变陡生!
那些原本静止不前的“砂砾浪潮”,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骤然剧烈翻滚、涌动起来!无数暗红光点疯狂闪烁,发出更加尖锐、更加刺耳的沙沙摩擦声!一股庞大、混乱、冰冷、却又带着某种强烈吸引与排斥并存的集体意念,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
这意念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激烈的“交流”或本能的“同化”尝试?
它强行冲击着聂九罗无意识散发出的暗银“丝线”,试图与那同源又相异的能量建立更深层的联系,甚至……吞噬它,或者融合它?
昏迷中的聂九罗,身体猛地剧烈震颤起来!她依旧没有睁眼,但眉头再次紧锁,脸上浮现出痛苦挣扎的神色。她心口的暗银光芒变得明暗不定,体内的“三相轮”结构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庞大的外部意念冲击而剧烈波动起来,金色与暗红的力量再次变得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挣脱银色骨架的约束!
“阿罗!”沈寻感觉到身后聂九罗身体的异样,心急如焚,却不敢转身,生怕刺激到那些“砂砾”。
银阑也是脸色大变。她看出,聂九罗现在正处于一种极其危险的“共鸣失控”边缘!她的“三相轮”初成,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庞大、混乱的外部能量意念的强邪连接”或“入侵”!这样下去,要么她的意识被这石林的集体意念同化、吞噬,彻底变成这迷宫的一部分;要么她体内的力量平衡被彻底打破,当场崩溃!
“必须打断这种共鸣!”银阑咬牙,强忍着左肩的麻痹和眩晕,试图凝聚起一丝精神力量,去干扰聂九罗与外界意念的连接。但她现在的状态太差了,那点微弱的精神力一投入那片混乱的意念风暴中,就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搅散,反而让她自己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怎么办?银阑的脑中飞速转动。强行攻击“砂砾浪潮”?那只会引来更激烈的反应,甚至可能直接导致它们发起攻击。用板子?板子的银色能量或许能隔绝或干扰这种意念连接,但板子本身也会散发出强烈的“门”之气息,在这种环境下使用,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就在这千钧一发、几乎无计可施之际——
聂九罗体内,那原本剧烈波动的“三相轮”结构中心,那暗银色的核心处,一点极其微、却无比璀璨、无比纯粹的金色光芒,骤然亮起!
那不是“锁芯”力量那沉重、秩序的金色,而是一种更加……温暖、坚定、带着强烈“自我”意志的金色!如同无尽冰原上,骤然燃起的一簇、却永不熄灭的篝火!
这金色光芒的来源,并非“锁芯”,而是……聂九罗意识最深处,那个由沈寻的存在所点燃、所维系的温暖光团的……核心投影!
在这外部冰冷意念强行入侵、试图同化的绝境中,聂九罗灵魂深处那代表着“自我”与“羁绊”的最后壁垒,被彻底激发了!
温暖的金色光芒,如同最坚韧的根须,瞬间扎入那暗银色的“三相轮”骨架之中!它没有试图取代或对抗暗银流光,而是以一种奇妙的、相辅相成的方式,与暗银流光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