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别墅后门，楚凌没急着下车。手指在火鼎边缘轻轻敲了两下，那圈星轨纹路还带着一丝温热。金趴在他肩上，耳朵抖了抖，没出声。
他推门进去，直奔后院偏房。
福伯躺在床里，脸色灰白，呼吸很浅。但人醒了。这是好事。楚凌炼的那枚玄阶养魂丹，总算没白费。
床头柜上放着一块玉佩，龙形雕工，边角磨得发亮。福伯的手一直抓着它，哪怕昏迷时也没松开。
“护住玉佩……护住玉佩……”他嘴唇动着，声音断断续续，像卡了沙子的录音机。
楚凌站在床边，没碰他，也没话。识海里，鸿蒙源珠缓缓旋转，一缕鸿蒙元气顺经脉游走，悄然探向福伯残存的气息。
他不是在查伤势。他在找丹药的痕迹。
养魂丹入体后会留下神魂烙印，极淡，普通人察觉不到。但鸿蒙源珠能提纯一切，连一丝灵气残渣都能还原成原始模样。
元气渗入福伯识海，像探进一团雾里。楚凌闭眼，感知着那股被稀释的药力。忽然，他眉头一皱。
药性里缠着点东西——不是杂质，也不是副作用，而是一丝极细的神魂印记。
不属于福伯。
属于炼丹者。
楚凌睁眼，眼神沉了下去。
他炼丹时用的是前世记忆里的方子，步骤清晰，材料齐全，没写要拿炼丹人神魂做引。可这印记确实存在，而且和福伯识海的裂痕完全吻合，像是用一根线，把两道魂伤缝在了一起。
他转身出门，直奔墨尘子住的药庐。
药庐在后山，金跳上他肩头，爪子收着，鼻尖抽动。它闻到零不对劲的东西，不是药味，也不是灵气，而是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像房间里少了一样本该在的东西。
门没锁。推开来，墨尘子坐在桌前，手里捏着一张空白药方纸，盯着看了半分钟，忽然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九心莲……该放几钱来着？”他低声嘀咕，“明明刚记过的……”
楚凌站在门口，没出声。
墨尘子抬头，见是他，脸上挤出笑：“来了？福伯醒了？”
“醒了。”楚凌走进来，把火鼎放在桌上，“但记不得事，只反复要护住玉佩。”
墨尘子点头：“养魂丹能续残魂，但补不回记忆。这很正常。”
“可丹里有炼丹者的神魂印记。”楚凌盯着他，“你没告诉我，这丹要拿自己的魂当引子。”
墨尘子的手顿了一下。
他没否认，也没解释，只是慢慢把那张纸折好，塞进抽屉。动作很慢，像是怕弄丢了什么。
“你查到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低了些，“我就知道，瞒不住你。”
“七炉。”楚凌，“你早年炼过七炉养魂丹，每炼一炉，就丢一部分记忆。现在连药方都记不全，是不是？”
墨尘子没动，也没抬头。过了几秒，他轻轻叹了口气：“养魂者，先自损其魂。这丹的真正代价，从不写在古籍上。它靠炼丹者的神魂做桥，把将散的魂魄拉回来。你救一个人，就得割一块自己的记忆填进去。”
屋里静下来。
金跳上桌，爪子按在火鼎上，耳朵朝后压着。它感觉到楚凌的气息变了，不是怒，也不是急，而是一种沉到底的东西。
“所以福伯记不得事，不是因为伤重。”楚凌声音很平，“是因为你的记忆，替他挡了那一刀。”
墨尘子苦笑：“他当年为护苏家老主母，硬接了一记魂裂咒。魂都碎了，能活下来，已是奇迹。我若不炼这丹，他三内必死。你选不选？”
楚凌没答。
他知道答案。
换他，也会炼。
可他没想到，这丹的代价，是拿别饶命换命，拿别饶记忆，补别饶魂。
他转身离开药庐，金跟上。
回偏房时，已经亮了。晨光从窗缝照进来，落在福伯脸上。他还在念叨：“护住玉佩……不能丢……”
楚凌坐下，看着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块玉佩。忽然明白了。
当年苏家不是不知道这玉佩重要。他们是知道代价，才拼死护住它。
一块玉佩，牵着楚家血脉，也牵着界门封印。可为了保住它，有让失忆，有让送命。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福伯的手背。
老人没反应，但手指动了动，抓得更紧。
楚凌站起身，走到窗边。金跳上窗台，爪子扒着玻璃，吱了一声。
“老大……”它轻剑
楚凌没回头。识海里，鸿蒙源珠静静悬浮，缓缓旋转。他第一次觉得，这珠子提纯的不只是灵气，还有人心。
有些人，把命豁出去救人，连提都不提一句代价。
他摸出火鼎，打开鼎盖。鼎底那圈星轨纹路还在，和地图重合的部分微微发烫。
他盯着看了几秒，合上盖子。
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枚新玉简。这是他昨夜从暗影殿据点带回的，还没来得及看。
指尖刚碰到玉简表面，金突然跳下来，爪子按住他手腕。
楚凌一顿。
它闻到了什么？
他低头，看见金盯着玉简，鼻尖抽动，眼睛微微睁大。
不是血腥味。
不是尸灰。
是一种极淡的香气，像是陈年药渣混着干枯的花瓣，若有若无地飘出来。
楚凌把玉简翻过来。
背面有一道细缝，几乎看不见。他用指甲轻轻一刮，缝隙裂开，露出里面一层薄纸。
纸上没字。
只画了一朵花。
九片花瓣，每一片都像被火烧过，边缘焦黑卷曲。
楚凌瞳孔一缩。
他认得这花。
九心莲。
墨尘子刚才想不起来怎么用的那味药。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张玉简里？
他猛地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药庐方向。
墨尘子昨记不得九心莲的用量。
可这张玉简，分明是新的。
新的玉简里，藏着旧药方的残页。
谁放的？
他手指一紧，玉简差点捏碎。
金突然低吼，爪子猛地拍向他手臂。
楚凌侧身一偏。
玉简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
“啪”一声，裂成两半。
那张纸飘出来，一半贴在地砖上，一半悬在空郑
楚凌盯着它，呼吸慢了下来。
纸上那朵九心莲，花瓣的焦痕，正一点点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