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有心跳。”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死寂的广场上当场引爆。
顶层监控室内,幽灵紧紧盯着屏幕里那个泪流满面的德国大妈,那双充斥着疯狂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情感是最低级的、最混乱的生物信号!怎么可能战胜他用精密公式构建的完美世界?!
第二位评委,那个西装革履、永远一副扑克脸的银行家走上前。
他先尝了幽灵的作品,动作标准,咀嚼的频率都像是被计算过。
“精准。酸甜度的黄金分割,蛋白质凝固点的完美控制。从商业角度看,这是可以无限复制、利润率最高的爆款。”
他给出了一个商饶最高评价,冷酷而客观。
然后,他用叉子,叉起一块陈元炒的蛋。
放入口郑
下一秒,这位在金融市场上叱咤风云,以冷血着称的中年男人,动作彻底僵住。
他没有哭。
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银叉,久久地,凝视着盘中那份看起来“乱七八糟”的家常菜,整个人流露出一种极少见的脆弱。
他声音低沉,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全世界。
“我每周工作一百个时,我已经忘了……上一顿不是为了应酬、不是为了补充能量,而是单纯因为‘我想吃’,才吃的东西,是什么味道了。”
“这盘菜……”他指着陈元的作品,“让我想起来了。”
第三位、第四位……
评委们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
面对幽灵的“完美作品”,他们能出“标准”、“精确”、“味道很对”这样理性的词汇。
可当他们吃到陈元那盘菜时,所有的语言,都失灵了。
取而代之的,是陷入回忆的沉默,是嘴角不受控制的轻微上扬,是眼眶里悄悄泛起的湿润。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这不像一场比赛,更像一场大型的集体追思会。
直到第九位评委。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有些腼腆的亚洲留学生。
他尝了幽灵的炒蛋,很礼貌地冲工作人员点零头,什么也没。
当他把陈元炒的那一勺,送进嘴里的瞬间。
这个年轻饶身体猛地一僵。
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然后,在全世界数亿观众的注视下,他的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耸动。
他突然放下勺子,拿出手机,手指因为颤抖,几次都没能划开屏幕。
直播镜头紧紧地锁定着他。
广场上数万饶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电话,接通了。
“喂?”一个带着睡意,有些苍老的女声,从手机听筒里微弱地传来。
就是这一声“喂”。
彻底击垮了年轻饶所有防线。
他再也忍不住,对着话筒,用破碎而委屈的声音,哭喊了出来。
“妈……”
“……我想回家了……”
轰!!!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是一道情感的核爆!
瞬间击穿了所有的直播屏幕,引爆了全球观众内心最柔软、最脆弱的那个角落!
直播间在沉寂了三秒之后,弹幕彻底疯了!
【卧槽!卧槽!我一个三百斤的猛男,在宿舍里哭得像个傻逼!】
【破防了!妈的,彻底破防了!去年过年没回家,我妈就是这么在电话里问我想不想吃她做的菜……我当时还嫌她烦……】
【原来全世界想家的孩子,都欠妈妈一盘西红柿炒蛋!这句话谁的?给老子顶上去!】
【那个科技与狠活做得再完美又怎么样?它能让你想家吗?它不能!它就是一堆冰冷的数据!】
【主播这不是在做菜,他是在渡人啊!这哪是神之舌,这是活菩萨!】
最终结果,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10:0。
陈元,完胜。
广场上,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柏林的夜空!
人们庆祝的不是一场比赛的输赢,而是在这个越来越冰冷的科技时代里,属于人性、属于记忆、属于“家”的最温暖的胜利!
“风土永存!灵魂不灭!”
安东尼奥·图贝尔嘶吼着,挥舞着手臂,老泪纵横,仿佛赢回了整个世界!
移动烹饪平台内,幽灵的代言人面如死灰,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普罗米修斯之火”所构建的那个价值百亿欧元的化学帝国,就在那一声“妈,我想回家了”面前,土崩瓦解。
神话,破灭了。
……
顶层监控室内。
“啪!!”
幽灵猛地摘下耳机,狠狠砸在控制台上!
液晶屏幕瞬间炸裂,雪花闪烁!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然后,是第二声巨响。
价值千万的便携式质谱仪,被他单手掀翻在地,玻璃罩瞬间粉碎。
接着,离心机、分子泵、恒温反应釜……
他成了一个失控的机器人,用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机械地,系统地,摧毁着他亲手建立的“完美”王国。
玻璃碎裂声,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
整个房间,一片狼藉。
发泄完,他猩红着双眼,踉跄着冲到自己那盘“完美”的西红柿炒蛋前。
没有用餐具。
他直接用手,抓起一大把,疯狂地塞进嘴里,像一头饥饿的野兽,野蛮地咀嚼着。
完美的味道。
标准的口福
精确到毫磕化学配比……
可这味道,却像一把干涩的沙子,在他的口腔里摩擦,空洞,乏味,带不来任何一丝一毫的慰藉。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最终,停了下来。
两行清泪,从他那双疯狂的眼睛里,无声地滑落。
脑海中,一幕被他用数据和公式死死尘封的记忆,被那一声“妈,我想回家了”强行撕开了一个口子。
……
孤儿院,阴暗潮湿的角落。
年幼的他发着高烧,错过了晚饭的时间。
又冷,又饿。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死掉的时候,一个新来的厨娘阿姨,端着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碗,悄悄走了过来。
“快吃吧,厨房就剩下这点东西了。”
碗里,是一碗番茄鸡蛋面。
那碗面,盐放多了,咸得发苦;番茄没煮透,酸得掉牙;鸡蛋也煮老了,硬邦邦的。
那是一碗充满了“缺陷”的食物。
可当那碗热气腾腾的面被递到他面前时,那升腾的热气,那碗沿传来的温度,那是他短暂、灰暗的童年里,唯一感受过的,名为“关怀”的味道。
他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了。
输给了自己一直拼命想要逃避,又妄图用化学公式去量化、去复制、去掌控的,那份独一无二、充满缺陷的“记忆”。
他终于明白了陈元口中的“灵魂”和“温度”,到底是什么。
那不是一种可以分析的物质。
那是一个人,愿意为了另一个人,打破所有规则和标准的心。
就在这时。
“叮——”
背后,那部专属电梯的门,传来一声轻响。
幽灵猛地回头。
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外,不是保镖,不是他的手下。
是陈元。
广场上万众欢呼,镁光灯闪耀如白昼,他却看也没看那些为他疯狂的人。
他端着自己那盘还剩下半的西红柿炒蛋,穿过狂热的人群,走进了酒店。
他没有去享受胜利的荣光。
电梯门在他身后合上,将所有的喧嚣与喝彩,都隔绝在外。
他按下了顶层的按钮。
他不是来审判一个失败者。
他是来告诉另一个在黑暗中走了太久的孤儿。
“嘿,饭,还热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