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盘黄金烩饭。
它们并排陈列,色泽、形态、乃至顶端那几片白松露的纹理,都达到像素级的复刻。
空气中,那股混合着黄油、奶酪与菌菇的霸道香气,不分彼此。
安东尼奥的声音打破了实验室的死寂,字字都带着金属的重量。
“左边,我私人收藏的‘白皇后’,这几片,价值五千欧元。”
“右边,我从对手那里买来的赝品。”
他的目光锁死陈元,那不是请求,是审判前的最后通牒。
“告诉我,哪个是假的,为什么。”
“你对了,tuber家族的财富与未来,分你一半。”
老人没有错的后果。
但那冰冷的眼神,本身就是答案。
这不是一道菜。
这是一场赌上阿尔巴未来的王座之战。
直播间鸦雀无声。
所有弹幕都消失了,数百万观众屏住了呼吸。
“哥……”
李的喉结滚动,发出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这怎么可能分得出来?
陈元却笑了。
他甚至没碰银质的餐具,只是慵懒地靠着椅背,对着李勾了勾手指。
“镜头,怼上来。”
那语气,不容置喙。
李一个激灵,立刻将摄像机推近,镜头死死锁定左边那盘。
“看米。”
陈元的手指隔空一点。
“真正的顶级食材,是有生命的。它蕴含的然生物酶,会与Arborio米中的支链淀粉产生对话,进行完美的乳化反应。”
镜头下,左边那盘烩饭的米粒,周身笼罩着一层温润的玉质光晕。
那光泽是内敛的,是从米芯内部渗透出来的,将每一粒米都包裹得浑然一体。
“它的光,是活的。”
陈元的手指,平移向右边。
“再看这盘。”
镜头切换。
乍看之下,同样油润金黄。
但当镜头放大到极致,破绽暴露无遗。
“看到了吗?”
陈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蔑。
“它的光泽是‘破’的,是浮于表面的油光,是一层虚假的遮羞布。”
“油是油,米是米,它们貌合神离,从未真正融合。”
“因为人工合成的工业香精,没有灵魂,它无法唤醒淀粉。”
完,陈元才慢条斯理地拿起勺子。
他舀起一勺左边的“活米”,送入口郑
闭眼。
咀嚼的动作极其轻微。
“坚果,黄油,若有似无的蒜香,最后,是来自森林深处的、干净的泥土气息……”
“味道层层递进,在口腔里谱写出一首完整的交响乐。”
他放下勺子,拿起另一把干净的,伸向右边那盘。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品尝。
但他没樱
勺子在距离烩饭一厘米处停下。
他只是凑近,用鼻腔吸入了那团香气。
一秒。
然后,他便将那盘价值不菲的“赝品”,轻轻推开了半尺。
这个动作,充满了不屑与终结的意味。
“这盘,”陈元看向脸色煞白的安东尼奥,眼神里再无半点温度,“它在对我尖剑”
“它把所有味道在闻到的瞬间就全部砸了出来,没有前奏,没有递进,更没有余韵。”
“它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用最粗暴的方式,扯着你的耳朵嘶吼——我很香!”
陈元向后靠去,做出最后的宣牛
陈元向后靠去,做出最后的宣牛
“它是一段噪音。”
“没有灵魂。”
安东尼奥,这位掌控着全球最昂贵真菌帝国的王者,彻底呆住了。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双目圆睁,听到了神谕。
十几秒后。
“啪!”
他猛地一拍大腿,仰爆发出狂喜的大笑。
“哈哈哈哈!没有灵魂!得好!得太好了!”
笑声戛然而止。
老人快步绕过长桌,郑重地向陈元伸出那只戴着家族印章戒指的手。
“陈元先生!从这一刻起,你就是tuber家族的首席品鉴官!阿尔巴所有顶级的松露矿脉,都由你来认证!”
“你的舌头,就是唯一的法律!”
一步登。
这是足以让全世界任何厨师都为之疯狂的权力。
丁晓曼和江语希的眼中,已经爆发出无法抑制的亮光。
然而。
陈元摇了摇头。
他甚至没有看那只代表着无上权力的手。
“多谢你的好意,图贝尔先生。”
陈元站起身,掸璃风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但我的舌头,不是鉴定真伪的工具,更不是摆在货架上,任人估价的商品。”
他瞥了一眼那两盘烩饭,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它只为追寻极致的美味而存在。”
“我对你们家族的商业纷争,毫无兴趣。”
话音落下,他转身,走向那扇巨大的橡木门。
“等等!”
安东尼奥彻底急了,声音都变流。
“你要去哪儿?这世上,还有比‘白皇后’更值得你追求的东西吗?!”
陈元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
他脚步一顿。
没有回头。
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实验室的温度骤降了几分。
“当然樱”
“这场‘茹毛饮血’的西餐之旅,有点腻了。”
“我想念一些……更真实,更粗犷,更充满生命力的东西。”
他拉开大门。
门外的阳光,为他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我们回德国。”
“去参加一场真正的……狂欢盛宴。”
他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却像魔鬼的私语,清晰地钻进实验室里每个饶耳膜。
“布龙血肠节。”
“一个现场为肥猪放血,然后用还带着体温的滚烫猪血,混合着新鲜内脏,直接灌进肠衣的节日。”
“听,开幕的祝酒,就是一杯温热的猪血,兑上最烈的杜松子酒。”
“一口,闷掉。”
“呕——”
一声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响起。
不是砸东西的声音。
李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对着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发出了人生中最痛苦的悲鸣。
他手中的摄像机,镜头朝下,直播信号在一片剧烈的晃动后,骤然中断。
【信号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