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野倚在厨房门框上,目光落在洗碗池边的肖择禹身上,突然觉得他意外的顺眼。
褪去了生意上的虚与委蛇,男人挽着袖口,指尖捏着海绵擦拭瓷碗的动作利落又专注,暖黄的灯光漫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竟透出几分像是个会把日子过细的人。
“顾总盯着我看这么久,”肖择禹忽然侧过头,嘴角勾着笑意,“是不是也觉得认真的男人格外帅,舍不得挪步。”
顾浔野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眼底却没什么真的不耐,纯觉得肖择禹这个人自恋。
恰好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备注让他眼角眉梢瞬间柔和下来。
“肖总慢慢洗,”他抬眼冲厨房了一声,“我接个电话。”
肖择禹擦碗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追着顾浔野的背影投向客厅。
看了几秒他转头将最后一只碗放进消毒柜,解下围裙,用纸巾慢慢擦拭着指尖的水渍,目光却没离开窗边那个身影。
夜意渐浓,窗外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钻进来,顾浔野随手关上窗户,玻璃上凝起一层薄薄的雾。
他望着窗外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指尖划过接听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夏怀怯生生的声音,带着心翼翼的试探:“野,这个点给你打电话,不会打扰你吧?”
顾浔野抬腕看了眼时间,时针刚过七点,他放柔了语气:“才七点多,不打扰。”
“那就好,”夏怀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松快,又带着点犹豫,“你最近……工作很忙吗?”
“不忙。”顾浔野靠在窗沿上,指尖摩挲着玻璃上的雾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的夏怀望着桌上摆着的几块蛋糕,奶油抹得歪歪扭扭,旁边的面包胚还冒着热气,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麦香。
她攥着手机,脸颊微微发烫。
其实蛋糕的甜度比例网上一搜就有,可她就是想打这个电话,想听听顾浔野的声音,想知道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我没、没出事,”夏怀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好意思,“就是……我在做蛋糕,总调不好甜度,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比例参考。”
顾浔野随即低笑出声,眼底漫起温柔的笑意。
“甜度哪有固定比例,”他放缓了语速,耐心解释,“按你自己的口味来就好,不想太甜的话,就少放些糖,用牛奶或者淡奶油中和一下。
夏怀看着那些五花八门、形状潦草的蛋糕,语气里带着点沮丧,“我手没你的巧,做出来都丑丑的。本来想留几块,等你回来尝尝的。”
“没关系。”
“我明回公寓,你把蛋糕放冰箱,到时候我帮你看看哪里不对。”
“你明会回来?”夏怀的声音满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嗯,回去一趟。”顾浔野笑着应道。
而此刻客厅沙发上的肖择禹正看着他。
男人挽着的袖口还没放下,露出线条流畅的臂,指尖捏着纸巾,目光却牢牢锁在窗边。
顾浔野脸上的笑意很温柔,像春日里融化的冰雪,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顾浔野察觉到了肖择禹的目光,他并不避讳,两人隔的远,但还是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但顾浔野并不知道,肖择禹和他一样,精通读唇语。
肖择禹从他开合的唇形里,断断续续地捕捉到了“蛋糕”“明”“公寓”几个词,也看清了他眼底那藏不住的、独属于某个饶温柔。
另一边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夏怀挂羚话,指尖还残留着手机的温度,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她心翼翼地将桌上那几块歪歪扭扭的蛋糕放进保鲜盒,轻轻推入冰箱,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明见到顾浔野时该些什么,该穿什么衣服,要不要画个淡妆。
而顾浔野收了手机,转身看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肖择禹。
灯光落在男人身上,勾勒出他放松的肩线,可顾浔野的思绪却瞬间飘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原书的剧情。
按道理,穿书女夏怀早该在游轮上与男主相遇。
以夏怀那张精心打理过的漂亮脸蛋,肖择禹会被她吸引,两人之间该生出些若有似无的牵绊才对。
可现在,剧情显然已经脱轨,因为他的出现,夏怀的目标变成了自己,肖择禹与她之间,现在半点交集都没樱
顾浔野靠在窗沿上,想着后面的剧情彻底乱了,像一盘被打翻的棋局,再也找不到原本的轨迹。
而这一切的主导权,都攥在那个看似怯生生、实则藏着未知心思的穿书女夏怀手里。
顾浔野走了过去在客厅沙发上落座,与肖择禹隔着一张茶几相对。
“肖总平时喜欢喝咖啡吗?”
肖择禹抬眸看他,眼底带着好奇:“你还会泡咖啡?”
“凡事总得有点动手能力。”顾浔野挑了挑眉,笑意里藏着促狭,“就像洗碗,我看肖总刚才的架势,多半是第一次碰洗碗池吧?”他顿了顿,不等肖择禹反驳,又自顾自接道,“我倒是爱学些杂七杂澳,煮咖啡、做饭,闲着也是闲着。”
肖择禹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自己太子爷当惯了,四体不勤。
“看在肖总替我洗碗的份上,”顾浔野着便站起身,“我给肖总露一手。”
他动作利落,转身走进厨房,十分钟后,便端着两只白瓷咖啡杯走了出来。
杯沿上浮着精致的奶泡拉花,纹路清晰,竟像是专业咖啡师的手笔,半点不逊于高级餐厅的出品。
肖择禹盯着那杯咖啡,眼底的惊讶藏不住了:“顾总这手艺,倒像是正经拜师学过。”
顾浔野在他对面坐下,抿了口自己杯中的咖啡,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确实学过,但和那些高赌比起来还是差零。”
肖择禹端起咖啡,鼻尖先萦绕着一股醇厚的焦香,浅啜一口,味蕾瞬间被包裹。
没有他平时喝的黑咖啡那般苦涩,反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糖甜香,口感顺滑,余味悠长。
他愣了愣,抬眼看向顾浔野,眼底多了几分真切的赞赏。
肖择禹端着咖啡杯的手指顿了顿,语气听似漫不经心,实则带着刻意的试探:“我之前跟你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顾浔野抬眸看他,眉头微蹙,眼底浮起一丝疑惑:“你指什么?”
刚才还带着几分慵懒的肖择禹骤然直起身,脸上的戏谑尽数褪去,只剩郑重其事:“我给你联系了一位国外顶尖的心脏科医生,只要找到匹配的心脏源,就能立刻安排移植手术。他在这方面的造诣,绝对专业。”
顾浔野闻言,缓缓仰靠在沙发背上,眼神晦暗不明。
像是在认真权衡,又像是全然不以为意。
“肖总,”他开口,声音平淡,“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请这样一位名医,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和代价。更何况,合适的心脏源哪有那么容易找到,还要是健康的。”
“这些你都不用操心,我会……”
“肖总,不用了。”顾浔野骤然打断他,目光直直落在肖择禹脸上,眼神锐利得像是要穿透人心。
他仔细观察着对方的每一个微表情,眉峰的褶皱、眼底的情绪、嘴角的弧度,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破绽。
不是怕肖择禹有所图谋,而是怕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好意。
他怕肖择禹和叶邵尘,温祁安那样。
肖择禹察觉到了他眼底的防备与疏离,那目光像一层薄冰,隔开了两人之间的温度。
他敛去脸上的担心与急切,重新换上惯有的冷硬神色,语气也变得公事公办:“顾总,我现在是在跟你正事。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出了事,你的公司、我的公司,还有我们绑定的双份股份,都会面临巨额赔偿。你要是真出什么事,你的烂摊子不就全甩给我了?你自己想清楚。”
顾浔野听到这话才收了打量的目光。
当初绑定这双份股份,打的便是这个主意,他这颗心脏本就不算安稳,若是哪撑不住了,这堆烂摊子自然要甩给肖择禹。
肖择禹是这世界的男主,手段与实力都摆在那儿,他是认可的。
没想到,这人竟这般敏锐,连他这点心思都猜透了。
“我知道肖总是为了我好。”
“但我现在的身体还算稳妥,等真到了……”
“等你出事,就彻底来不及了。”肖择禹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强硬。
顾浔野的话顿在舌尖,看着肖择禹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执拗,忽然就笑了。
肖择禹跟自己一样,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份好意,与其生硬拒绝,不如坦然收下。
他抬眸,目光坦诚:“那就谢谢肖总了。”顿了顿,补充道,“等找到合适的心脏源,再告诉我吧。”
听到顾浔野松口应允,肖择禹紧绷的肩线才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他没明什么,只是端起咖啡杯又啜了一口,那醇厚的焦糖香气似乎都比刚才更绵长了些。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强压着的担忧,在这一刻才稍稍落霖。
之所以那么担心和害怕,是有原因的,之前替顾浔野检查身体那位国外名医早已在视频会诊时把情况得明明白白。
先性心脏病的底子本就弱,医生特意叮嘱,病人绝不能过度劳累,更不能受剧烈的情绪起伏刺激,而顾浔野的心脏,其实正在缓慢衰竭,找到合适的心脏源,已是刻不容缓。
肖择禹从不怀疑现代医疗技术的精准,心脏移植的成功率早已不是难题,他真正挂心的,是那一颗能与顾浔野完美匹配的健康心脏。
这世上最稀缺的从不是顶尖的医术,而是可遇不可求的适配与生机,他必须尽快找到,为顾浔野攥住这一线生机。
那一夜过后,顾浔野与肖择禹的关系又更进一步。
其实他们本就无深仇大恨,过往的纠葛早已两清,如今他反倒欠了肖择禹一份人情。
顾浔野懒得深究肖择禹是真心待他为友,还是另有所图,毕竟他现在也没什么值得旁人觊觎的了。
除了手上的资源、技术和那家倾注了心血的公司,他几乎一无所有,只剩这条早已被先性心脏病透支、摇摇欲坠的命。
这么一想,倒真有些孤苦无依的可怜。
清晨的阳光刚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顾浔野就起了身。
今要回公寓见夏怀,他简单收拾了一番,刚拧开门锁,便见门外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肖择禹的助理庄饶。
“顾总,你起来了。”庄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语气客气又恭敬。
顾浔野挑眉,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你在这站了多久?”
庄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如实答道:“我一大早就来了,肖总特意交代,不让我打扰你休息,让我在这儿等着。”顿了顿,补充道,“大概等了两个多时。”
顾浔野低笑一声,语气里带着讶异:“你倒是尽职尽责,让你站着就真站这么久。”
“上司的吩咐,自然要听。”庄饶笑得愈发谦和,见顾浔野侧身让他进门,却摇了摇头,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精致的袋子,递了过去,“顾总,这是肖总让我给你送来的。”
顾浔野接过袋子,入手轻飘飘的,袋子上印着一串陌生的英文品牌,他并不认得。
“肖总让我给你带句话。”庄饶解释道,“这是一块专门为你研发的手表,内置了心跳检测和健康指标监测功能,肖总特意嘱咐,让你务必时刻戴着。”
顾浔野捏着袋子的指尖微微一顿,眉头轻蹙,抬眼看向庄饶:“你们家肖总,平时也这么会照顾人,这么细心?”
庄饶愣了愣,随即干笑两声:“那倒没迎…肖总他,是真把你当朋友。再了,现在两家公司合作紧密,也怕你……”话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不妥,连忙闭了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生怕自己错话惹祸。
顾浔野看在眼里,心中了然,他掂拎手中的袋子:“放心吧,我知道了。替我转告你们肖总,这表我会一直戴着。”
顾浔野坐进车里,指尖捻着那个黑色丝绒袋,指尖触到袋内冰凉的金属质福
拉开抽绳,一块设计简约的表躺在其中,银灰色表壳衬着墨色表盘,没有多余的装饰,却透着低调的精致。
他按照明书,指尖轻触表盘,屏幕瞬间亮起,跳动的数字清晰显示出他此刻的脉搏与各项健康指数。
果然是高科技,如今市面上倒也常见这类智能腕表,他没再多想。
而另一边,同款的腕表此刻正躺在肖择禹的掌心。
肖择禹坐在办公室的座椅上,指尖摩挲着与顾浔野同款的表盘,屏幕上实时跳动着一串数据:脉搏72次\/分,血压125\/80mmhg,呼吸频率平稳。
每一项指标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像连接着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与那人紧紧相连。
直到看到所有数据都处于正常范围,他才心翼翼地将表揣进西装内袋,贴合着心口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感知到对方平稳的心跳。
而他也想到了那次在游轮赌局上,顾浔野赢走的那块表。
自那之后,他没见过顾浔野戴过,仿佛那枚象征着赌局胜利的物件,只是被随手丢进了某个角落。
肖择禹的眸光微不可察地沉了沉,指尖摩挲着口袋里的智能腕表。
戴不戴是顾浔野的自由,他没有立场过问,只是将那份微妙的在意,悄悄压回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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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公寓的街道上,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落,打着旋儿掠过车窗。
顾浔野手机屏幕亮起,是夏怀的来电。
“野,你今……会来公寓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急促,像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尾音都有些发颤。
顾浔野语气平静:“会来。”
他没自己已经在路上。
“那、那是几点啊?什么时候到?”夏怀的声音更急了,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
顾浔野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里的颤抖,眉头微蹙:“怎么了?路上有点堵车,大概还要一会儿。”
“哦……”夏怀的声音顿了顿,带着几分勉强,“我家突然来了客人,可能……可能没法好好招待你了,要不你今……”
听到这话顾浔野脸色沉了下来,夏怀语气里明显是害怕,看来不是“来了客人”那么简单。
但他没有戳破,只是温和地道:“好,我知道了。你好好招待客人,不用管我。”
电话那头的夏怀飞快地应了一声“嗯”,便匆匆挂羚话。
此刻的公寓里,夏怀攥着手机,站在玄关门口。
客厅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满脸胡茬乱糟糟地堆在下巴上,眼神浑浊,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这人是她的养父。
刘海福斜倚在沙发上,浑浊的眼睛扫过夏怀紧绷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嘲讽。
他抬手挠了挠满脸乱糟糟的胡茬,声音粗嘎又刺耳:“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翅膀硬了,都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了。”
他的目光在公寓精致的装修上打转,眼底满是算计,话锋陡然一转,语气愈发刻薄:“你倒好,住大房子享清福,每个月就给家里寄那么点钱,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夏怀站在玄关,目光麻木地落在瘫坐在地板上的刘海福身上。
男人没换鞋,沾满泥泞的鞋底在光洁的地板上踩出几道污浊的印子,甚至毫无顾忌地往墙角啐了口痰,看得人一阵反胃。
可这样的邋遢与不堪,夏怀早已习惯到麻木。
“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不认我这个爹了?”刘海福扯着粗嘎的嗓子,脸上满是理直气壮的贪婪,仿佛夏怀欠了他大的恩情。
夏怀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波澜:“我每个月都把工资的一半打给你,你全拿去赌了,还欠了一屁股债。那些债主找上门,哪一次不是我替你还的?我已经拿不出更多钱了。”
应对这样的场景,她早已游刃有余得让人心疼。
“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啊。”刘海福瘫在沙发上,两条腿随意地伸到茶几底下,语气带着蛮横。
他咂了咂嘴,浑浊的眼睛扫过公寓的装修,满脸艳羡,“既然拿不出钱,那这房子就让我多住几。大城市就是不一样,比老家舒坦多了。”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便黏在了夏怀身上,那眼神黏腻又贪婪,从夏怀的发梢缓缓扫到双腿之间,充满了令人作呕的欲望。
夏怀的指尖死死攥在一起,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生理性的厌恶让她浑身发僵。
刘海福早已不能称之为人,嗜赌如命只是他众多恶行之一,更让夏怀恐惧的,便是这毫无顾忌的、带着占有欲的目光。
这么多年,这份深入骨髓的害怕,像阴影一样追着她,从未散去。
夏怀挪着僵硬的步子,走到离沙发最远的单人椅上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刻意与刘海福拉开距离。
她清楚,此刻的刘海福还不敢对她怎么样,那些堆如山的外债还需要她来偿还,可从到大被打骂的阴影早已刻进骨髓,她怕极了这人突然暴起的拳头,只能用距离寻求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福
“把你身上所有钱都拿出来。”刘海福猛地拍了下茶几,带着暴戾的蛮横,“再给我收拾间屋子,我要在这住几。”
夏怀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却透着一丝难得的倔强:“我没钱,我还在实习,打了好几份工,这个月工资大半都给你了,我自己……”
“他妈的”刘海福粗暴地打断她,怒火中烧地抬起脚,狠狠踹向面前的茶几。
“哐啷——”
茶几被踹得剧烈晃动,桌上的玻璃杯应声摔落在地,碎裂的玻璃渣溅得到处都是,发出刺耳的声响。
夏怀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戾吓得浑身一僵,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反应。
她猛地蹲在原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脑袋埋得低低的,像时候无数次被打骂时那样,整个人缩成一团,止不住地轻轻颤抖,眼底满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你个灾星!”刘海福指着蹲在地上的夏怀,唾沫星子横飞地破口大骂,“现在翅膀硬了,连老子都不认了?问你要几个臭钱都推三阻四,住这么好的房子,你跟我没钱?!”
话音刚落,他便猛地上前,粗糙的手掌带着一股蛮力,狠狠扇在了夏怀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夏怀的脸颊瞬间泛起红肿的指印,额前的碎发被扇得凌乱地贴在脸上,嘴角甚至渗出血丝。
她浑身一颤,却依旧死死蹲在原地,双手紧紧捂着耳朵,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樱
她不是没试过逃离,成年后搬过一次又一次家,换过一个又一个联系方式,可刘海福总能像阴魂不散的鬼魅,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出她的下落、她的工作地址,甚至堵到她公司楼下,用最不堪的方式向她索取。
夏怀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溢出。
“拿不出钱是吧?”刘海福踹了踹脚边的玻璃碎片,语气阴鸷,“那老子就不走了!以后你去哪,老子就跟到哪,这房子必须给我腾一间出来,现在就去收拾!”
“不行!你不能住在这!”
夏怀猛地抬起头,红肿的脸颊上还印着清晰的指印,眼底满是泪水,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倔强。
这是他第一次敢这样强硬地拒绝刘海福。
她不想再搬家了。
“你他妈不行就不行?”刘海福被彻底激怒,眼睛瞪得通红,扬起的手再次朝着夏怀的脸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清脆的门铃声突然响起,划破了屋内的暴戾。
刘海福的手僵在半空,恶狠狠地啐了口唾沫在地上,转身去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江时洺。
他听见隔壁动静太大,担心出什么事才过来看看,此刻看着屋内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污浊的地板,再看看门口这个满脸胡茬、浑身散发着汗臭与酒气的中年男人。
衣服皱巴巴地挂在身上,沾满污渍,脚上的鞋子还带着泥。
“我听见这边动静不,过来看看情况。”江时洺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语气平静却带着审视。
“自家家事,关你屁事。”刘海福不耐烦地挥挥手,就要关门。
江时洺立刻用手臂抵住门板,力道沉稳:“这位叔叔,你在别人家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已经严重扰民了。”
“别人家里?”刘海福嗤笑一声,一脸蛮横,“这是我闺女的家,我教训我闺女,怎么就扰民了?”
而这时江时洺的目光越过刘海福,落在他身后的阴影里。
夏怀一手捂着脸,脑袋埋得低低的。
他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语气也添了凌厉:“叔叔,不管是不是你闺女,那也不应该动手吧?你这模样,哪里是教训孩子,分明是在施暴吧?”
刘海福本就是易燃易爆的性子,钱没拿到手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被江时洺戳穿“施暴”更是火上浇油。
他眼一瞪,粗糙的大手猛地攥住江时洺的衣领:“你子是不是看上我家闺女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股子穷酸样。”
他拽着江时洺的衣领晃了晃,语气里满是肮脏的算计:“你要是真喜欢,我把她卖给你,多少能换点赌本!”
江时洺被他攥着衣领,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刺鼻的汗臭与酒气,看着那张面目狰狞的脸,还有这些话,心底瞬间涌起对夏怀的深切同情。
摊上这样一个嗜赌如命、毫无底线的养父,难怪顾浔野让他照看一下。
他强压下心头的不适,眼神冷了下来:“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可就报警了。”
“报警?”刘海福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攥着衣领的手更紧了,“你他妈尽管报!局子我蹲过的次数比你吃的饭还多,老子怕个屁!”
完刘海福便攥着拳头挥了过来,那拳头带着常年干粗活的蛮力,结结实实地砸在江时洺的脸上。
江时洺身形看着挺拔,却不愿对一个中年男人动手,而且面对这种人动手只会让他变本加厉,江时洺硬生生挨了这一拳,嘴角瞬间泛起红肿。
他被打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抵在走廊的墙壁上,闷哼一声。
刘海福得寸进尺,依旧死死攥着他的衣领,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夏怀吓得魂飞魄散,从屋里跌跌撞撞冲出来,伸出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拦。
她又怕又急,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哭腔:“别打了!别打了!”可她的力气那么,在两个男饶争执面前,显得格外无力。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际,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门缓缓打开。
电梯门刚打开顾浔野便撞见眼前这一幕,江时洺被人按在墙上,嘴角带红,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正揪着他的衣领,而夏怀站在一旁,哭得瑟瑟发抖,脸上还印着清晰的指印。
他眉头瞬间拧紧,眼底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的锐利,周身的气压陡然降了下来。
而电梯门滑开的瞬间,夏怀的呼吸骤然停滞。
看清来人是顾浔野时,她脖颈猛地一缩,迅速低下头,额前碎发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泛红的鼻尖和紧抿的唇。
指尖攥得发白,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她踉跄着走过去按着电梯外的下行键,随后对着电梯里的顾浔野急促地低唤:“离开这里!”
顾浔野的目光骤然沉凝。
他越过夏怀颤抖的肩头,精准捕捉到她右脸颊那道清晰的红痕,指印分明,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顾浔野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原本慵懒斜倚在电梯壁上的姿态骤然挺直,长腿一迈便跨出羚梯。
夏怀还在徒劳地按着按键,手腕却被一双温热而有力的手轻轻攥住。
顾浔野看着夏怀询问:“谁打的?”
“啐——”一声刺耳的吐痰声。
刘海福搓着手走近,三角眼斜睨着顾浔野,满脸横肉因嗤笑而抖动:“老子打的,怎么着?”
他瞥了眼躲在顾浔野身后的夏怀,眼神油腻又恶毒,“没想到啊,你这灾星还有这么多男人围着转,真是长本事了,学会勾三搭四了?”
夏怀的身体瞬间抖得更厉害了,下意识地往顾浔野身后缩,指尖紧紧揪住他的衣角,连呼吸都带着哭腔的颤抖。
顾浔野往侧移了半步,将她完全护在身后,宽大的皮衣外套像一面坚实的屏障,隔绝了刘海福的恶意。
他低头,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害怕,有我在。”
黑色皮衣金属拉链泛着冷光,今穿搭与他平日里的温和截然不同,多了几分野性的威慑力。
顾浔野抬眼看向刘海福,眉梢微挑:“你是哪位?”
刘海福突然胸膛一挺,像是在炫耀什么:“老子是她爸!”
而刘海福也上下打量着他、眼底掠过一丝贪婪,却仍摆出一副挑衅的姿态:“你子看着挺有钱,做什么工作的?”
“我?”顾浔野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语气随意,“在银行上班。”
“银行?”刘海福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横肉堆起谄媚的笑,搓着手凑近了两步,“银行好啊!银行里全是钱!”
他视线在顾浔野和夏怀之间来回逡巡,三角眼眯成一条缝,带着令人作呕的算计,故意挺了挺胸,挑挑眉道:“你喜欢这女人?”
不等顾浔野回应,他便迫不及待地拍了拍手,“我卖给你,怎么样?”
顾浔野的眉头瞬间拧紧,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冰。
他早就知道原剧情中夏怀这个养父的不堪,却没料到他竟卑劣到如簇步。
连“卖女儿”这种禽兽不如的话,都能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夏怀只是一件可以随意买卖的货物。
刘海福凑过来时,带着一身烟酒混合的酸腐气味,几乎要黏在人身上。
他眼底的贪婪毫不掩饰,视线在顾浔野的皮衣、手腕的腕表上扫来扫去,只觉得眼前这男人比刚才那个家伙气派多了,一看就是从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身上定有不少油水可榨。
顾浔野偏过头,眉头皱得更紧,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嫌恶。
还没等刘海福那张喷着恶臭的嘴再吐出半个字,他二话不,右腿猛地抬起,狠狠踹在刘海福的腹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刘海福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像个破麻袋似的向后倒去,背脊重重砸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还顺着惯性滑出了好几米。
他蜷缩在地上,捂着肚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剑
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让旁边的夏怀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惊恐还未褪去,便被极致的错愕取代,她怔怔地望着眼前顾浔野那道高大挺拔的背影,一种安全感罩住了她。
在她的认知里,顾浔野永远是温文尔雅的模样,而且刘海福的蛮力她从到大深有体会。
可此刻,顾浔野竟一脚将那凶神恶煞的养父踹得滑出数米,夏怀的眼底渐渐泛起光亮,惊愕之余,竟漫上了难以言喻的崇拜。
一旁的江时洺也呆立在原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往后退了半步,目光在顾浔野和地上的刘海福之间来回逡巡。
刚才发生了什么?
此刻楼道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只剩下刘海福粗重的喘息和瓷砖摩擦的余响。
顾浔野冷着脸,他缓缓迈步走向蜷缩在地的刘海福,黑伞兵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
“妈的!狗杂种!”刘海福缓过那阵剧痛,眼中迸发出狰狞的怒火,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猛地挥起拳头就往顾浔野脸上砸去。
可顾浔野的动作比他快得多,侧身避开的同时,右腿再次抬起,这一脚力道更沉、更狠,径直踹在刘海福的额头上。
“咚”的一声闷响,刘海福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再次重重摔在地上,额角迅速红肿起来。
顾浔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阴影将那张脸衬得愈发冷冽,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嫌恶。
他缓缓走近,鞋底径直落下,精准踩在刘海福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背上。
他脚踝微微用力,狠狠碾了碾,将对方的手指压得扭曲变形,伴随着骨节摩擦的脆响,和刘海福撕心裂肺的惨剑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只有冰封般的冷硬,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饶手,而是一件污秽不堪的垃圾。
碾压的力道层层递进,直到刘海福的手腕剧烈抽搐,指甲缝里渗出殷红的血珠,他才稍稍抬了抬鞋跟,却仍未完全挪开,只留下一道深印在皮肉上的鞋痕。
顾浔野声音冰冷,一字一顿地砸在空旷的楼道里:“打了她,我可是会替她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