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尘山谷银装素裹,宫门各处张灯结彩,朱红的灯笼映着皑皑白雪,一派祥和喜庆。
执刃殿,巨大的青铜夔纹鼎中燃着熊熊篝火,驱散严冬寒意,也象征着宫门薪火相传。
殿内,更是灯火辉煌,庄严肃穆。
祭祀先祖的仪式方毕,空气里还残留着沉水香与檀香清冽悠远的余韵。
巨大的蟠龙藻井下,紫檀木雕螭纹长案呈品字形排列,铺着明黄锦叮
宫门长老、各宫之主、核心子弟及有功管事依序而坐,皆身着最为庄重的礼服,玄色为底,金线银绣,在通明的灯火下熠熠生辉。
宫子羽与云为衫居于上首主位。
宫子羽一身玄色赤金海水江崖纹缂丝礼袍,头戴赤金嵌墨玉冠,气度沉稳,已颇具执刃威仪。云为衫则是一身正红织金凤穿牡丹宫装,头戴赤金点翠九翟冠,华贵端庄,静坐于侧。
所有饶目光,此刻都带着笑意与期待,聚焦于今日真正的主角——角宫。
宫尚角今日亦是一身极为隆重的玄色暗金云龙纹缂丝广袖袍,腰束白玉螭龙带,墨发以赤金嵌墨玉发冠高高束起,更显面容冷峻,气势迫人。
而他身侧,独孤依人身着月白底绣青金色缠枝莲并蒂纹的广袖礼衣,簪着全套的赤金嵌东珠头面,珠光流转,衬得她产后稍显丰腴的面容愈发莹润温婉,气色极佳。
身后,两位乳母各自抱着包裹在大红绣金麒麟与彩凤襁褓中的主子,安静侍坐。
两个家伙似乎也感受到这盛大场合,不哭不闹,只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宫子羽率先举杯,朗声道:
“今日除夕,阖宫守岁,共庆团圆,亦贺我角宫再添麟儿凤雏,双喜临门!愿我宫门,人丁兴旺,基业长青!”
众人齐声应和,举杯共饮,殿内气氛热烈。
酒过一巡,宫尚角缓缓起身。
他并未立刻话,只是先与身侧的独孤依人对视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无需言的情意与默契。
随即,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身侧幼子与幼女身上,冷硬的眉眼在灯火下竟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执起面前的白玉螭耳杯,杯中琥珀色的佳酿微微荡漾。
“今日除夕,阖宫守岁,共庆团圆。”他微微一顿,目光掠过身侧妻儿,语气中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与郑重。
“亦是我角宫麟儿、凤雏弥月之喜,双喜临门,幸甚至哉。”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与道贺之声。
宫尚角略抬手,压下声浪,继续道:
“借此佳期,地为证,先祖为鉴,宾客共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一分,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力度。
“为我子女正名!”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这对备受瞩目的双生子的名讳揭晓。连独孤依人也忍不住微微屏息,望向宫尚角。
只见宫尚角侧身,从乳母手中先接过包裹着麒麟纹襁褓的男孩,心而珍重地托在臂弯,朗声道:
“长子,名宫独角’。”
名字一出,殿内响起一阵轻微的吸气声,随即是更深的寂静。
这名字......似乎与寻常的取名方式略有不同?
宫尚角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回怀中幼子,声音沉稳而清晰地解释:
“独, 独立不迁、卓尔不群之志,亦含独当一面 、独具匠心之能。”他略一停顿,语气转为一种深沉的寄望。
“望我儿能承此独字风骨,立身持正,心智坚韧,将来能独守一方,护佑宫门。”
宫独角——
一个直接将母亲的姓氏嵌入其中,并与角宫之名紧密结合的名字。
这不是含蓄的隐喻,而是直白而郑重的宣告!
众人恍然,细细品味,。
接着,宫尚角将长子交还乳母,又接过那彩凤纹的襁褓,将女儿轻柔地拥在胸前,冷硬的眉眼瞬间柔和得不可思议:
“长女,名宫依角 。”
又一个直接取自母亲名讳的名字!
“依字。”宫尚角的语气愈发温柔,如同春风化雨。
“愿我女能得依之温婉与灵秀,性情柔嘉,心有倚靠,亦能明辨是非,顺势而为。”他继续解释道。
宫依角——同样嵌入了母亲的名,带着对女儿所有的柔情与珍视,又同样赋予了角宫的责任与期望。
宫独角、宫依角……
独孤依人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名字,因这直白的取名方式而微怔。
原来......他秘而不宣这么久,竟是为了取出这样两个,将她烙印进孩子们生命里的名字。
她抬头,对上他回望过来的目光,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郑
宫子羽亦含笑举杯:“好!宫独角,宫依角!佳儿佳女,好名好寓意!愿我侄儿侄女,承父母之志,安康顺遂,福泽绵长!”
“贺角宫喜得麟儿凤雏!贺公子、夫人!” 众人再次举杯,声震殿宇。
殿内,祝贺声、欢笑声响成一片,觥筹交错,气氛达到了顶点。
晚宴在祥和热烈的气氛中持续。
独孤依人微微动了动身子,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动作虽细微,却立刻被身侧的宫尚角察觉。
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在宽大的袍袖遮掩下,轻轻覆上她后腰的位置,掌心温热,带着沉稳的力道,不轻不重地为她支撑着,缓解那份不适。
独孤依人心中一暖,偏头对他露出一个感激而柔和的微笑,顺势将身体的重心稍稍靠向他那边。
两人之间这番无声的互动,落在有心人眼里,又是一番佳话。
待宴会进行到后半程,两个家伙到底年幼,在乳母怀中渐渐有了睡意,开始有些不安地扭动。
宫尚角见状,便对宫子羽及上首长老微微颔首示意。
宫子羽会意,笑着开口道:“时辰不早,麟儿凤雏年幼,尚需安睡。今日盛宴,宾主尽欢,亦不可扰了孩子们歇息。诸位,且尽兴,角宫且先行一步。”
宫尚角这才起身,先是从乳母手中极其心地接过已经睡得香甜的妹宝宫依角,亲自抱在怀中,那动作之轻柔,与平日冷硬模样判若两人。
独孤依人则被半夏和凛冬扶起,跟在身侧。另一名乳母抱着哥宫独角紧随其后。
一家四口,在众人含笑目送中,缓缓退出了喧闹的执刃殿。
一走出殿门,冬日清冽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却也让被暖气熏得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宫尚角将怀中的女儿交给候在殿外的乳母,仔细叮嘱包裹严实,这才转身,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将独孤依人横抱起来。
“累了?”他低声问,声音在寂静的廊下显得格外清晰。
“还好,就是坐久了有些乏。”独孤依人实话实。
“回去便歇着,今夜守岁,你不必勉强。”宫尚角语气不容置疑。
“嗯。”独孤依人应着,想起方才殿中他宣布名字时的郑重,忍不住轻声问:
“那名字......你可多番思量?”
宫尚角脚步微顿,侧眸看她,廊下的宫灯在他深邃的眸中投下细碎的光。
“嗯。”
他应道,并无多言。
独孤依人懂他的未尽之言,心中甜意弥漫,在他怀中贴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