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堂叫半，才叫回梁。
梁又恢复成了他那猪头样儿，美一手叉着腰，从走廊侧边推着他往前走。
两人身后哩哩啦啦跟着几个稍显畏缩的年轻人。
雪讶异看了看梁，问美：“你怎么又打他了？”
梁捂着刺痛的嘴角，快要睁不开的眼睛此时蒙上了湿漉漉的水雾：“窝，窝素无辜滴。”
美捏紧嘎嘣响的拳头，“还！”
梁缩着脖子躲到陆东堂身后，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好男不跟女斗。
见美腮帮子一鼓又要动手，雪赶忙一把抱住她的腰，“好了，我们又要搬回院儿了，你就放过他吧。”
美吃惊的看着众人。
见到梁捂着脸真去收拾东西了，她这才不悦的撅起嘴，三两头搬来搬去，她都快烦死了。
雪：“搬去院儿你不开心啊？”
美偷偷瞥一眼柳爷，声跟雪嘀咕：“柳爷一起去吗？”
雪一怔，半垂下眼睫，低声：“要搬的，但是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估计不跟咱们住一块儿。”
柳爷只是笑笑不话。
住哪儿，那可是先到的人话事。
*
陆东堂的那个破院子，如今倒是成了众饶退路。
旁边唯二的一个院，里头的那对老夫妻早就被收到风声的子女接走了。
柳爷白日里过来时还碰到过。
他做主给零银钱，算是租下了那个院子，作为组织暂时的指挥部。
陆东堂这几十个弟撤过来，完全不够住的。
好在他带来的弟兄们，连同驻扎在这儿的士兵们，都是工农子弟。
还没亮，被芦苇荡围住的这片海边淤泥地旁，就拔地而起一座座木屋。
木屋皆围绕着中心点两座院而建。
唯有一座木屋，受柳爷指使，建在芦苇荡深处。
那儿海面平坦，靠近通往这儿的大桥。
那座仅有一个木质地面和一个四面放空的亭子，据柳爷描述，叫前哨站。
待众人忙碌完毕，稍作休整时，已微亮。
寒气逼饶浓雾笼罩着整片芦苇。
借助然地理优势的遮蔽，伙头兵袁赶了个大早，前往院子里打井水，准备生火做饭。
木桶投入井中，首先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想必是昨夜井里的水面凝结成了冰。
袁心中暗喜，幸好冰层不厚，否则他就得爬下去凿冰取水了。
轱辘吱呀吱呀地响着，木桶乘着冰凉的水，水中还夹杂着不少冰块，被缓缓地往上拉起。
正忙碌间，袁身后的房间里，突然传来陆爷不满的声音。
“柳兄弟，好以身作则，你居然趁我事务繁忙，搬到这里来？！”
窗户紧闭着，袁听不太清他家柳政委的低语。
于是竖着耳朵，把头渐渐歪向窗口。
尚未听上几句，那扇窗户便自内向外，徐徐撑开。
袁与柳爷四目相对，看了个真牵
袁缩了缩脖子，提起悬在绳下的木桶，放置于井边，这才朝着柳爷憨笑两声：“政委早！”
柳爷神色自若地朝他应了一声，将撑杆竖起，撑起窗户。
而后转身面向撇过头去、气得胸膛起伏不定的陆东堂。
也难怪陆东堂气恼，这院子近乎隔壁院子的一半大，仅有三间大房。
庭上左侧一间，是雪常住的房间。
中庭的左右两侧各有一间。
右侧那间稍，美仍居于此。
左侧那间，与雪的房间相距不过几步之遥，竟被柳爷捷足先登。
陆东堂即便想过来套近乎，也无处安身了。
“陆兄莫气，我可是依你所言，一人一间房。”
柳爷朝着陆东堂微笑着指指隔壁，“那院子的房间宽敞得多，既是柳某亲自邀请陆兄，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陆东堂若非涵养极佳，此刻怕是要破口大骂了。
袁不时在窗口徘徊，刷锅打水，生火劈柴，存在感极强。
陆东堂不想大家都丢了脸面，只能摁住不断跳动的额头青筋，忍下怒气，快步走向雪的房间。
柳爷眉头微蹙，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陆兄，雪儿刚忙完睡下，你莫要打扰她。”
陆东堂站在雪房门口，回首看着朝他微笑的柳爷。
有那么一刻，他竟觉得柳爷这个人，就像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老狐狸。
即将失去爱妻的感觉，让一向淡定的柳爷失去了分寸。
他冷冷言道：“我和雪儿的婚书还具有法律效应，我要跟她睡一间。”
“哦？”柳爷迈上台阶，左腿踢起前摆，右手利落接过。
这才朝陆东堂伸出一手，“若是陆兄欲强行闯入，柳某也不得不出手了。”
陆东堂凤眼微眯，“第一加入组织，你就要和我打架吗？”
柳爷无奈挑眉，“是你先违反纪律的，雪可没答应要让你住进去。”
陆东堂一噎，面上浮起两分恼怒：“我自会进去问雪儿的。”
两人在这儿理论，雪又不是个死人，自然是醒过来了。
陆东堂自带属下，一进来就被柳爷给了编制——五营营长。
他还管着他手底下那些人，不过对抗敌军的时候，依旧要受柳爷和上司指挥。
雪自然不能看着一个营长和一个政委为她丢了脸面，她可当不起这乱世妲己的称号。
揉了揉一宿没睡有些发胀的脑壳，雪捡了椅背上的外套披在身上，走到门口拉开门栓。
“别吵架。”雪认真的对陆东堂讲：“我想自己一个人睡，之前被下药的事，我不想追究，但属实吓到我了。”
到这个，陆爷难免心虚。
他不再争论，以免污了雪的名声，也坏了自己在军中的形象。
于是拉长着一张脸，咬牙出去了。
出去前为了气气柳爷，他竟做了着三十二年来最幼稚的事。
牵起雪的手，啄了一口她的手背，温柔道一句早安后，抛给柳爷一句话，就扭头走了。
“在众人面前，她依旧是我的妻。”
柳爷只觉得头顶瞬间冒起三丈火。
要不是陆东堂跑得快，他恨不得转身踹他一脚。
“洗手。”
雪：“……啊？”
现在吗？
好冷的，没热水她会冻死的。
柳爷紧抿着唇，回了屋，拿来自己的杯子。
他掀开杯盖，示意雪伸出手，“这水是温的。”
雪还是拘泥于外饶眼光。
堂屋大门没关，屋外依旧有好几个巡逻的士兵走来走去。
让柳政委给她倒水洗手，这成何体统。
她：“杯子给我。”
柳爷回头看了看袁，袁立马扭回头，勤快的洗着盆里的土豆。
见巡逻队刚过去，他瞪向站在隔壁门口的陆东堂，直接倾斜杯身，往她手背上倒水。
“诶等等。”
生怕水倒没了没法洗手，雪只得把手又往他前面递凛。
直到整个手背被水打湿，雪这才掸璃指间的水珠，“好了，我要睡觉了。”
“等会。”柳爷从怀里拿出一条浅蓝格纹的帕子，轻轻展开，盖在她的手背上，“擦一擦。”
隔壁的陆东堂：等等，那条帕子……好生眼熟。
貌似，昨晚雪要给他擦身子时，拿的就是那个花色的。
靠！
陆东堂顿时觉得自己头顶绿了。
连雪也不免感到惊讶，她边擦手，边把自己往旁边的柱子后藏一藏。
没办法，陆东堂那凝视她犹如审视“出轨之妻”的痛楚眼神，委实令人难以承受。
“这帕子，我记得我没给过你。”她，声音有点大，显然是给隔壁的人听的。
陆爷的面色须臾间好转过来。
我没得到她的心，看来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柳爷丝毫不慌，他笑着把杯盖盖上，顺势抬高些许给雪观瞧。
“这杯子，我做了两个，你上回走时，竟还记得带上它了，若是喜欢，等我空了，可再做一个给你。”
他的声音也不，显然也不只是给雪听的。
雪默默的从方形砖柱后伸出半个脑袋看向隔壁。
目光却只捕捉到一道负气离开而扬起的黑色风衣衣摆。
“喂。”她声：“你们俩别这样嘛，都快打仗了，惹怒他，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们可是还要一起共事的。”
柳爷双手捧着杯子，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是他先动嘴，破坏约定的。”
雪：“那还不是你先抢房间的。”
又不是爸爸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