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解剖室出来,手还在抖。
走廊灯闪了一下,我没抬头。左眼的银光一直没散,像是被什么东西卡在了里面。我抬手摸右耳,想确认耳坠还在,指尖刚碰到耳垂,那枚银杏叶就自己掉了下来。
它没有落地。
它停在半空,离地三十公分,轻轻晃着。表面像水面一样泛起波纹,接着一道光影投射出来。
画面里是间石室,四壁都是铁链。一个女人被锁在中央,头发披散,手腕和脚踝都被磨破了。她嘴唇动着,重复一句话:
“当锁链鸣响七次。”
那是我妈。
我喉咙发紧,一步都走不动。画面里的她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镜头,也像是在看我。她张嘴还想什么,可声音被切断了。
谢无涯站在我身后。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我没听见脚步声,但他就在那儿。他盯着投影看了两秒,忽然抽出玄铁剑,剑尖朝前,慢慢靠近那道光影。
“别碰!”我喊。
他没停。
剑尖触到光影边缘的瞬间,空气像是裂开了。一股吸力从耳坠中心爆发,我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拉进去。谢无涯也被扯了进来,我们撞在一起,滚进一片灰白色的空间。
这里没有花板,也没有出口。四周是高墙,墙上刻满密密麻麻的符号。那些字我不认识,但左眼的银光一扫过去,它们就开始发亮,像是在回应我。
地面开始震动。
一块块石板往下陷,露出下面旋转的黑色漩危那些漩涡里有声音,不是一个人的,是很多个重叠在一起,有的在哭,有的在念咒,有的在尖剑
我撑着站起来,发现谢无涯也起来了。他捂着胸口,脸色发白。我知道那里插着青铜楔子,每次他动用系统都会疼。
“你早知道这耳坠有问题。”我。
他没否认,只是摇头:“我知道它是信物,不知道它会带我们进来。”
话音刚落,墙壁上的符号开始移动。它们重新排列,组成一幅图——两个人站在祭坛两侧,中间是一把刀,刀尖滴血。左边那人戴着银杏叶耳坠,右边那人胸口插着楔子。
图下有一行字:以命换命,契成双生。
我盯着那幅画,脑子里突然多了些东西。不是我想起来的,是直接出现在意识里的画面。
我妈坐在一张木桌前,手里拿着这枚耳坠。她的眼角有泪,但表情很稳。她把我抱过去,轻轻掰开我的右耳,把耳坠戴上去。她:“你要活着。”
然后画面变了。
她站在一间暗室里,双手被绑,嘴里塞着布条。南宫炽站在她对面,手里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什么。她拼命摇头,想挣扎,可动不了。
最后的画面是谢家祠堂。
谢无涯跪在牌位前,一个老人站在他身后,声音低沉:“命契一旦成立,生死相连。一人改命,另一人承劫。不可逆,不可解。”
这些记忆不是我的。
也不是他的。
是我们同时看到的。
我转头看他,他也正看着我。我们都明白了一件事——这地方不是随便选的。它把我们的记忆拼在一起,逼我们看清真相。
“所以你是供体。”我。
他没话,只是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有一道旧伤,已经结痂了。可现在那道疤开始渗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墙上的符号又动了。
这次它们连成一条路,通向迷宫深处。尽头有个平台,上面漂浮着那枚耳坠。它不再只是饰品,内部结构完全展开——银杏叶的中心嵌着一枚微型青铜楔子,和我体内系统的频率一致。
“它是钥匙。”我,“也是容器。”
谢无涯往前走了一步。
他刚动,胸口就猛地一震。他弯下腰,咬住手臂才没叫出声。我看见他皮肤底下有光在窜,像是数据流在血管里跑。他的手指开始变透明,从指尖往手腕蔓延。
“停下。”我,“再往前你会被吞掉。”
他喘着气抬头:“你不明白。这地方在排斥我。我是外来的,是系统标记的异常源。它不会让我带你走到最后。”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我知道你会来。而你一个人进不来。”
他完,抬起手按在墙上。那些符号碰到他手掌,立刻变红,像是被烫到了。他忍着痛往前走,每一步都在留下血印。
我追上去。
护罩是从我左眼延伸出来的,一层薄光罩着我们两人。只要我还能维持清醒,它就不会碎。可我也感觉到体力在流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抽走我的意识。
我们走到平台前。
耳坠静静悬浮着,楔子部分微微转动,像在等待什么。我伸出手,还没碰到它,整个空间突然剧烈摇晃。
地面裂得更深了。
漩涡往上喷出黑雾,雾里浮现出人脸。有些是我见过的,有些从未见过。他们嘴巴开合,的全是同一句话:
“当锁链鸣响七次。”
谢无涯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地面。他呼吸很乱,额头全是冷汗。我看他另一只手还握着剑,可剑身已经黯淡无光,铭文全消失了。
“你还撑得住吗?”我问。
他抬头看我,眼神有点模糊:“你过……你能改规则。”
“一百点怨气值,十分钟。”
“够了。”
“可你现在这个状态,我改了也没用。系统不会认你。”
“那就让它认你。”他抓住我的手腕,“你是持有者,你是能改变规则的人。我不需要系统承认我,我只需要你相信这一分钟。”
我愣住。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黑色笔记本,塞进我手里。封面没有字,但一碰就发热。我知道这是他记下所有篡改预警的本子,是他违反规则的证据。
“用这个。”他,“它能触发逆命改写。不需要提示,也不留痕迹。”
我接过本子,感觉它在跳,像是有心跳。
“你怎么知道我能用?”
“因为你早就用了。”他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上次清除协作者的指令延迟,不是我做的。是你改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脑子嗡了一下。
原来那时候我就动过系统。
不是靠力量,不是靠权限,是靠怨气值,靠鬼怪完成任务积攒下来的点数。我一直在偷偷修改规则,连自己都没察觉。
“现在。”他抬头看我,声音很轻,“再改一次。”
我翻开本子。
第一页写着:【阻止净化程序启动】
第二页写着:【屏蔽观测之眼对云星月的锁定】
第三页写着:【延长谢无涯生命时限】
每一条都是为我写的。
我闭上眼,集中精神。诡语系统启动,耳边响起无数低语。我下达指令:
“回收所有未结算怨气值。”
一秒后,一股热流冲进脑海。
100点。
满了。
我睁开眼,把本子按在耳坠上。
“改写规则:解除‘供体与取用者’绑定判定,持续十分钟。”
空气静了一瞬。
耳坠中的微型楔子停止转动,随后缓缓下沉,嵌入平台中心。一道光柱从地底升起,照在我们身上。
迷宫开始崩塌。
墙体一块块碎裂,符号化作光点消散。下方的漩涡减缓了旋转速度,人脸一个个闭上嘴,沉下去。
谢无涯倒在地上。
他整条右臂已经透明,胸口的楔子位置裂开一道口子,黑气往外冒。他想话,可发不出声。
我蹲下去扶他。
护罩还在,但越来越薄。我知道它撑不了多久。外面的世界还在运转,钟楼的第七声还没结束,陆绾绾的八音盒还在转,可我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耳坠浮到我面前,轻轻碰了碰我的掌心。
像是在回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