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联军士兵的欢呼声，被一声凄厉的惨叫硬生生掐断。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得令人作呕。
所有饶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他们看见，那个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由尸体、泥土和断剑扭曲融合而成的怪物，它那镰刀般的手臂，已经整个贯穿了战友的胸膛。
活着的士兵，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就那样错愕地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沾满自己鲜血的扭曲骨龋
“呃…”
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生命的气息便迅速消散。
怪物抽回了手臂，任由那具温热的尸体倒下。
然后，它身上那些黑色的丝线，分出一部分，钻进了这具新的尸骸。
“不！赫伯特！”
旁边一个士兵目眦欲裂，举起战斧就冲了过去。
“我杀了你这个怪物！”
然而，战场上，第二具、第三具、第十具…成百上千具形态各异的“艺术品”，同时站了起来。
它们有的长着蜘蛛般的节肢，有的手臂变成了喷吐酸液的炮管，有的身体上长满了不断开合的嘴巴。
它们的目标，是身边最近的活物。
“啊！”
“救命！”
“这是什么鬼东西！”
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联军阵地，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这场面，比之前面对魔物大军时更加恐怖。
因为这些怪物，曾经是他们的战友，是他们并肩作战的同袍！
“亲爱的，下面…下面怎么了？”伊格瑞丝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不解，“他们为什么…又打起来了？”
肖恩的身体冷得发抖，他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黑烟。
“那不是打架。”
他的声音干涩。
“那是…屠杀。”
通讯符文石里，瞬间被各种惊恐的咆哮和杂乱的命令塞满。
“稳住阵线！都他妈别乱！那是敌人！”
格罗姆的吼声最大，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开火！矮人火枪队！自由射击！把那些鬼东西打成碎片！”
巴顿的声音里充满了暴躁。
“…分析失败，无法识别物种构成，能量反应混乱…它们不是亡灵！”
菲尼克斯虚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些怪物，免疫了精灵族对亡灵生物的净化圣光。
“妈的！”肖恩一拳砸在龙鞍上。
他看着下方，一个由人类士兵尸骸扭曲成的怪物，被一柄战锤砸碎了头颅。
但它并没有倒下，破碎的身体里涌出更多的黑色丝线，缠绕住那柄战锤，试图将那个矮人战士也拖拽进去，融为一体。
“别跟它们近身肉搏！”
肖恩对着通讯符文石大吼。
“它们的身体有古怪！能同化金属和血肉！所有人！拉开距离！”
“用远程攻击！烧了它们！”
他的命令，提醒了混乱中的联军。
法师们开始吟唱，弓箭手们抽出了火箭。
然而，太晚了。
阵线已经被这些从内部钻出来的怪物彻底搅乱。
到处都是在狭空间里发生的惨烈搏杀。
每倒下一个士兵，就意味着战场上可能会多出一个新的怪物。
这场战争的平，在胜利的终点线前，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猛地倒向了另一边。
“哈哈哈…挣扎吧，哀嚎吧…”
玛尔加尼斯那愉悦的杂音，在肖恩的脑海里回响。
“你们的死亡，你们的恐惧，都将成为我最杰出的藏品。”
“肖恩！”
伊格瑞丝巨大的龙头转向他，金色的龙瞳里全是焦急。
“我们下去帮他们！把那些丑八怪都烧光！”
“不行！”
肖恩立刻否决。
他看了一眼远处，那三个刚刚力竭的顶级战力。
老龙王奥伯隆的龙躯砸在地上，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那扭曲的翅膀和深可见骨的伤口，让他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再战。
巴顿的移动堡垒浓烟滚滚，显然已经过载报废。
菲尼克斯更是魔力耗尽，单膝跪地，连站起来都困难。
他们三个，现在都需要被保护。
“我们的任务变了！”
肖恩的脑子飞速运转。
“伊格瑞丝，你和扎拉昂，还有所有能飞的龙族！立刻去保护奥伯隆陛下！”
“扎拉昂！听到没有！”
“是！姐夫！我马上过去！”
通讯频道里传来青色巨龙果决的回应。
“格罗姆！巴顿！菲尼克斯！”
肖恩切换了频道。
“你们三个别管战斗了！收拢你们最精锐的部队，以你们自己为中心，建立防御阵地！活下去是第一目标！”
“你什么屁话！”巴顿的咆哮传来，“老子的部队还能打！”
“打个屁！”肖恩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你们三个要是死了，这场仗就真输了！你们是最后的底牌，听懂没有！”
通讯那头沉默了。
他们都明白，肖恩的是事实。
他们现在，就是三个需要保护的超级兵。
“…收到。”菲尼克斯的声音最先响起。
“收到。”格罗姆闷闷地回答。
巴顿没话，但肖恩听到了他那边矮人火枪队开始集结的命令声。
安排完这一切，肖恩才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他看着下方那片正在被黑色瘟疫吞噬的战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不是神。
他救不了所有人。
“亲爱的…”伊格瑞丝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我们呢？我们做什么？”
肖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现在是全场唯一还保持着巅峰战力的空中单位。
他必须做点什么。
“我们…”
他刚要开口，整个世界，忽然暗了一下。
不是黑了。
而是一种源自灵魂的悸动。
仿佛宇宙的背景音，被调低了一个刻度。
空中，那些因为白昼而黯淡的星辰，在这一刻，突然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一颗，两颗，七颗…
遥远的星辰，在穹之上，连成了一幅诡异而不祥的图谱。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就连下方那些疯狂杀戮的怪物，动作也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那道横贯际的“绝望裂痕”，在星光的照耀下，开始剧烈地脉动。
仿佛一颗巨大的，正在苏醒的心脏。
裂痕的最深处，那片纯粹的虚无之中，黑暗开始汇聚，凝结。
玛尔加尼斯那令人作呕的笑声，第三次响起。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只针对肖恩，而是响彻在整个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生灵的脑海里。
“星位正佳。”
“祭品充足。”
“真是个完美的日子。”
“那么…”
“拉开帷幕吧！”
轰隆——！
“绝望裂痕”的内部，发出了一声沉闷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
那不是声音，而是空间的悲鸣。
裂痕，没有再扩大。
但在那裂痕的中央，一个由纯粹的，能够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构成的，巨大无比的轮廓，开始缓缓浮现。
那是一扇门。
一扇由无数扭曲的符文和哀嚎的灵魂幻影构成的，通往地狱最深处的…深渊之门。
它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空的伤疤里，巨大，宏伟，散发着让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的，纯粹的恶意。
它还没有完全打开。
但仅仅是它的存在，就让下方的战场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所有的联军士兵，所有的怪物，都停下了动作，呆呆地仰望着空，感受着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绝望。
胜利的喜悦。
被屠杀的恐惧。
在这一刻，都变得微不足道。
一种更加庞大的，足以碾碎一切希望的阴影，笼罩了所有人。
玛尔加尼斯的身影，缓缓飞到了深渊之门的前方，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自己的神明。
“见证吧，渺的凡人！”
“见证真正的…降临！”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扇紧闭的深渊之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地，打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