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心跳般的律动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下一刻,便化作了雷神之锤擂响的战鼓!
轰!
轰!
轰!
整个地宫都在这狂暴的震颤中呻吟,无数碎石从穹顶簌簌落下,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仿佛大地之下的巨兽正在痛苦地翻滚。
第九口古钟,那镇压着地脉核心的最后一道屏障,其上的裂纹在一瞬间蔓延到了极致。
伴随着一声刺耳欲聋的金属悲鸣,这口承载了三千年使命的巨钟轰然崩塌,碎裂成无数块大不一的残骸。
钟声,停了。死寂,降临了。
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洞口在第九钟的原址上显现,漆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
那不是深渊,而是这片大地被活生生挖去心脏后留下的创口——“归藏渊”。
呜——!
凄厉的风声从渊底倒灌而出,浓郁如墨的黑雾翻涌着喷薄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地宫。
黑雾之中,一只无法用言语描述其庞大的巨口虚影缓缓浮现,它无声地张开,对着地宫穹顶猛地一吸!
刹那间,地宫内残存的地气、灵脉,乃至所有生灵的气息,都被那巨口疯狂吞噬。
皇陵之外,原本晴朗的空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撕裂,粘稠如血的光芒倒灌而下,将整个世界染成了一片绝望的猩红。
“墟噬……”守藏人残魂那虚幻的身影剧烈颤抖,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手中那半截残破的钥匙被他用尽全力插入脚下的地面。
他的声音带着三千年的绝望与悲怆,响彻地宫:“墟噬将出,浩劫将至!唯有真主立誓,以身为祭,方可动用归藏之力,再封此獠!”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苏菱安身上,那是一种催促,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然而,苏菱安只是站在原地,任凭那足以撕裂灵魂的罡风吹拂着她的衣袂,绝美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反而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你们封了它三千年,它却在封印里变得越来越强。”她的声音清冷如冰,却清晰地压过了渊底的嘶吼,“而你们,除了留下一地无名的尸骨和一句轻飘飘的‘该你了’,还留下了什么?”
话音未落,她动了!
守藏人残魂的瞳孔猛地一缩。
苏菱安没有走向归藏渊,更没有丝毫要立誓献祭的意思。
她手腕一翻,那枚古朴的归藏铃已然在掌心。
她高举起手,将铃铛置于灵泉正上方。
“以灵泉为引,以心源为契!”
随着她一声清叱,体内那最后一丝来自心源莲的生机被悍然抽出,化作一道微弱却无比纯粹的翠绿色光流,决绝地注入了归藏铃之内!
嗡——!
古老的铃铛仿佛从沉睡中苏醒,发出了喜悦的轻鸣。
“逆枢归藏阵,起!”立于她肩头的墨鸦眼中血光大盛,尖啸一声,双翼猛振。
轰隆隆!
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九口古钟残骸,竟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齐齐悬浮升空。
它们不再是原本的镇压阵型,而是在墨鸦的操控下,以一种玄奥诡异的轨迹重新排列组合,化作一个全新的、充满了逆反与颠覆气息的阵法!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寒舟突然上前一步。
在苏菱安微愕的目光中,他没有丝毫犹豫,并指如刀,在自己手腕上重重一划!
漆黑如墨的毒血喷涌而出,却诡异地没有散发出任何腥臭,反而带着一股奇异的生命气息。
他将流血的手腕伸入下方奔涌的灵泉之中,声音低沉而坚定:“你要开门,我便给你开门的力气。”
一滴、两滴……毒血汇入灵泉,非但没有污染泉水,反而像最高效的催化剂,让原本就汹涌的灵泉瞬间暴涨!
叶寒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气息急剧衰弱。
他与苏菱安之间的同命共生契印记在他的眉心疯狂闪烁,光芒刺目——他竟是以燃烧自身寿元为代价,强行反哺这即将枯竭的灵泉!
“叶寒舟!”苏菱安浑身剧震,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
她从未想过,这个男人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滔的灵力顺着她的手臂疯狂涌入归藏铃,铃铛发出的清鸣声瞬间变得高亢嘹亮,前所未有!
那声音不再是镇压,不再是封印,而是一种宣告,一种新生!
苏菱安强行压下心头的震动,借着这股磅礴的力量冲而起,悬浮于新阵法的中央。
她目光如炬,扫过下方目瞪口呆的守藏人残魂,扫过渊底那只贪婪的巨口虚影,最终,她的声音伴随着铃声,化作千丝万缕的音律,缠绕住每一块古钟残骸。
她没有吟唱古老的祭文,也没有祈求神明的垂怜,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语调,立下了属于她自己的誓言。
“不守旧门,不开死路。”
“我以真名立誓——苏菱安在此,为所有被遗忘、被牺牲、被当做祭品的人,开一扇生门!”
铃声所至,金光大作!
那些缠绕着古钟残骸的音律丝线,仿佛活了过来,将阵法的力量凝聚于一点,悍然射向深渊的尽头!
原本汹涌翻滚的黑雾,在这股全新的力量面前,竟如潮水般退散。
在深不见底的渊底,一个全新的景象缓缓浮现。
那里没有封印,没有锁链,只有一扇静静矗立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门。
门上无锁无钥,只镌刻着两个古朴的大字——归途。
守藏人残魂彻底怔住了,他呆呆地望着那扇门,又看看悬浮在空中的苏菱安,手中的断钥无力地垂下,几乎无法维持自己的魂体形态。
“你……你不立誓封印?”
苏菱安缓缓落地,第一时间扶住了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虚脱的叶寒舟。
她感受着他手腕传来的冰冷,眼中的寒意更甚,对着残魂冷笑道:“我立誓,但不是为你口中的地,也不是为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我只为活着的人,守住一条能回家的路。”
罢,她不再看那残魂一眼,搀扶着叶寒舟,一步步走到归藏渊的边缘。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玉佩,上面只刻了一个字——“姐”。
她将玉佩轻轻贴在了那扇新门之上。
门缝中,透出了一丝微光,仿佛有风从门的另一端吹来,带着一股久违的、属于人间的烟火气息。
“吼——!”
渊底深处,那墟噬的巨口虚影发出一声极度不甘与愤怒的咆哮,它似乎极其畏惧那扇门上的气息,庞大的身影缓缓缩回了更深的黑暗之郑
苏菱安肩头,那枚归藏铃也终于耗尽了所有力量,静静地悬浮着,不再震颤。
遥远的地宫另一端,被冲击波震晕的桃悠悠醒转,她揉了揉眼睛,恰好看到苏菱安在门前直起腰身的背影,喃喃道:“姐姐……她笑了。”
苏菱安确实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带着冰冷的锋芒。
她望向那扇透出微光的门,低声自语:“门开了,但路还长。”
她反手握紧了叶寒舟冰冷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战意。
“接下来,该我们……清算旧账了。”
而在他们脚下,那被叶寒舟毒血和心源莲滋养过的灵泉深处,那一丝代表着最后生机的嫩绿莲瓣,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然绽放出了一朵的、却蕴含着无尽生机的花苞。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虽然渊底的墟噬虚影暂时退去,但皇陵上方那片血色的穹,并未因一扇门的开启而褪去分毫。
归藏渊中,那退去的黑雾之下,不甘的嘶吼依然在最深处回荡,仿佛一头被惊扰的绝世凶兽,正在积蓄着下一次、也是更猛烈的一次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