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怜悯的目光,像一根针,又细又长,精准无误地扎进了陈威的心窝子里。
疼倒是不疼。
就是又麻又痒,屈辱感像是无数只蚂蚁,顺着那根针爬了进来,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想嘶吼,想咆哮,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樱
配?
他堂堂陈家少主,帝都御兽世家的继承人,竟然被一个草包废物用眼神质问“配不配”?
荒谬!
可笑至极!
然而,全场死寂。
那短暂的、令人窒息的静默过后,是火山喷发般的惊涛骇浪。
“哪!真的是青羽鸾!活的!传闻中鸣声可助人突破心魔的上古异种!”
“陈家……陈家不是这是只杂毛鸡吗?还风大姐疯了,拿一堆垃圾出来糊弄人?”
“糊弄人?我看是陈家眼瞎吧!这么一尊宝贝,他们竟然当垃圾?”
“嘘!声点!没看见陈少主的脸都绿成什么样了吗?”
议论声像是无数只无形的手,左右开弓,狠狠地扇在陈威的脸上。
他的脸火辣辣地疼,从青绿变成了酱紫,最后又化为一片惨白。
他想反驳,想怒斥这群愚民懂个屁。
可……
那只鸟,那只沐浴在青光中,神俊非凡的青羽鸾,就那么真实地站在台上。
它周身流转的灵韵,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高贵气息,做不了假。
是他眼瞎了。
是他把明珠当鱼目,把神鸟当草鸡。
是他,亲手将这份大的机缘,连带着陈家百年的声誉,一起扔进了泥潭里,还狠狠踩了两脚。
风清浅似乎是嫌他受的刺激还不够。
她纤纤玉指轻轻抚过青羽鸾柔顺的羽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万兽阁。
“青羽鸾,起拍价,五万金票,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现在,开始。”
“嘶——”
全场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五万金票!
这个价格,足以买下帝都一条街的铺面了!
竟然只是一个起拍价!
疯了!
这个风清浅,绝对是疯了!
陈威的嘴角刚刚牵起一丝“我看你怎么收场”的冷笑,一个洪亮的声音就从二楼的雅间里传了出来。
“十万!”
声音中气十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镇北王府的人!
陈威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镇北王府,手握重兵,向来与他们陈家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第一个出价的竟是他们。
“十一万!”
另一个方向,一个富商模样的中年人涨红了脸,咬牙喊道。
“呵呵,王屠户,你也想染指神鸟?我出十五万!”
一个穿着炼丹师长袍的老者抚着胡须,轻蔑地瞥了那富商一眼。
“二十万!”
镇北王府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么平静,却带着一股志在必得的霸气。
价格,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路狂奔。
“二十五万!”
“三十万!”
“我出三十五万金票!外加一颗四品凝神丹!”
那位炼丹师长老显然是急了,连自己的珍藏都拿了出来。
场内的气氛彻底被点燃了。
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狂热,死死地盯着台上那只神俊的青羽鸾。
这不再是一只兽宠,而是身份的象征,是强大的助力,是能让家族更上一层楼的通阶梯!
陈威坐在椅子上,身体早已僵硬。
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不断飙升的数字,每一个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十万……二十万……三十五万……
他当初是怎么对风清浅的?
“这种杂毛鸡,倒贴给我都不要。”
现在呢?
现在这只他不要的“杂毛鸡”,价格已经飙升到了他需要动用家族大半流动资金才能企及的高度。
何其讽刺!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是父亲震怒的咆哮,一会儿是家族长老们失望的眼神,一会儿又是帝都众人嘲笑的面孔。
“陈家少主,有眼无珠!”
“御兽世家?我看是瞎子世家吧!”
“啧啧,把神鸟当草鸡,这笑话够我们十年了!”
不!
不能再让他们喊下去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从陈威心底升起。
买下来!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这只青羽鸾买下来!
只有这样,才能挽回一丝颜面!才能证明不是他陈家眼拙,而是……而是这只鸟隐藏得太深!
对!就是这样!
他猛地站起身,正要开口,一个清冷淡漠,却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从角落一个毫不起眼的雅间里飘了出来。
“五十万。”
三个字。
轻飘飘的,仿佛在今气不错。
却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全场所有的狂热。
整个万兽阁,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那雅间的珠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挑开,露出一张俊美却苍白得近乎病态的脸。
那人坐在轮椅上,一袭月白色的锦袍,神情淡漠,仿佛刚才喊出的不是五十万金票,而是五十个铜板。
“是……是九王爷!”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常年卧病在床,连路都走不聊吗?”
来人,正是那个被誉为“帝都第一病秧子”,被所有缺做笑柄的残废王爷——夜君离!
陈威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夜君离……
怎么会是他?
这个连皇室都快要遗忘的边缘人物,他哪来的五十万金票?
镇北王府的雅间沉默了。
那位炼丹师长老也悻悻地坐了回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五十万金票。
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青羽鸾本身的价值,更像是一种宣示。
没有人敢跟一个王爷,尤其是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疯子王爷竞价。
风清浅的目光,也在那一瞬间落在了夜君离的身上。
四目相对,隔着喧嚣的人群。
男饶眼中带着一丝探究,一丝玩味,还有一丝……仿佛猎人看到猎物般的是占有欲。
风清浅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举起手中的锤,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五十万一次。”
“五十万两次。”
“五十万……成交!”
“砰!”
一锤定音。
那只引爆了全场,让陈家颜面扫地的青羽鸾,就这么尘埃落定。
陈威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不仅输掉了金钱,更输掉了名声,输掉了陈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权威”。
从今起,帝都的御兽界,怕是要变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叫风清浅的女人,正站在台上,对着夜君离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清浅而疏离的微笑。
那笑容落在陈威眼里,却比任何刀子都要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