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的琉璃瓦在暮春的日光下泛着冷润的光泽,宫墙根下的玉兰花落了满地,被往来太监的青缎靴碾出细碎的香泥。七皇子恒王赵珩的马蹄声刚歇在宫门外,便迫不及待地甩去缰绳,玄色锦袍上还沾着从王府疾驰而来的风尘,连腰间系着的和田暖玉都在急促的步履中微微晃动。他此刻满心都是被青唐王慕容烈软禁的王妃谢研,早已顾不上皇家子弟该有的从容体面。
“劳烦公公通禀,七皇子赵珩求见十一皇子。”赵珩对着守在宫门前的老太监拱手,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急牵他素来与诸位皇子不甚热络,更何况是母妃陈贵妃深得圣宠、自身也颇受皇帝看重的十一皇子赵哲,今日这般主动登门,全是为了谢眩
老太监见他神色焦灼,不敢耽搁,连忙躬身应下,一路跑进了内宫。不多时,便见一身月白锦袍的十一皇子赵哲快步迎了出来,眉眼间带着少年饶澄澈,见了赵珩便笑着拱手:“七皇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里面请。”
赵珩跟着赵哲进了暖阁,不等侍女奉茶便直截帘地开口:“十一弟,今日皇兄登门,是有一事相求。”他抬眸看向赵哲,眼底满是恳切,“你皇嫂谢研被青唐王慕容烈软禁于青唐,如今生死未卜。我虽手握国库财政大权,却无调动兵权之权,唯有求见贵妃娘娘,烦请娘娘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许我求见圣颜,恳请父皇下旨,让江南总兵谢浩楠暗中协助我解救皇嫂。”
赵哲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眉头微蹙:“皇嫂之事,我也略有耳闻,只是母妃素来不涉朝政,更何况是牵扯到青唐与江南兵权的事,怕是……”他话到一半便顿住了,看向赵珩的眼神里满是为难。陈贵妃虽受宠,却深知后宫干政的忌讳,平日里连皇子间的纷争都不愿掺和,更别这般关乎皇子妃安危、牵扯兵权调动的大事。
赵珩心中一沉,却也知晓此事为难,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十一弟,我知晓此事委屈了你和贵妃娘娘。只是谢研于我而言,是如同性命般重要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身陷囹圄。如今朝中三皇子、五皇子势力日渐强劲,皆有夺嫡之心,你母妃受宠,你又得父皇看重,日后难免会被卷入纷争。我赵珩虽无心皇位,却手握国库财政大权,妻兄谢浩楠又是江南总兵,手中握着江南半数兵权,若是你肯帮我,我便答应你,日后必定全力护你周全,助你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堂中站稳脚跟,绝不让三皇子、五皇子伤你分毫。”
这番话字字恳切,却也带着几分权衡与承诺。赵珩心中清楚,如今的朝堂之上,他便是诸位皇子争相拉拢的对象。财政大权在手,便等于掌控了朝堂的经济命脉,再加上江南总兵谢浩楠这层关系,足以成为任何一位皇子夺嫡之路上的重要助力。他今日抛出这个筹码,便是赌陈贵妃与十一皇子会心动。
赵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沉默片刻,终究是点零头:“皇兄放心,此事我定当禀明母妃,尽力帮你周旋。只是母妃心意难测,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成。”
“多谢十一弟!”赵珩心中一喜,连忙拱手道谢,“只要你肯帮忙,便是给了我希望。”
赵哲转身进了内殿,去见陈贵妃。暖阁中只剩下赵珩一人,他来回踱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谢研的模样。她平日里总是温婉从容,哪怕是在商场上与那些老谋深算的商人周旋,也依旧镇定自若,可如今身陷青唐,不知要受多少委屈,会不会遭受欺凌。一想到这些,赵珩便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青唐将谢研接回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赵哲才跟着一位身着华贵宫装的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面容清丽,气质温婉,却又带着几分久居深宫的从容与威严,正是陈贵妃。赵珩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儿臣赵珩,见过贵妃娘娘。”
陈贵妃抬眸看向他,目光平静却带着几分审视,她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恒王的心思,哲儿已经告知本宫了。本宫知晓你救妻心切,只是此事关乎重大,一来牵扯到青唐与大宋的邦交,二来又要调动江南兵权,若是处理不当,怕是会引发大乱。”
赵珩连忙抬头,眼神坚定地道:“娘娘放心,儿臣心中有数。此次恳请父皇下旨,让谢浩楠暗中协助,便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不会影响到大宋与青唐的邦交。至于青唐那边,儿臣也打算亲自前往,与青唐王慕容烈商谈双边贸易之事,趁机营救妍儿。”
陈贵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她沉吟片刻,缓缓道:“本宫可以帮你求见陛下,也可以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只是本宫有一个条件。”
“娘娘请讲,只要能救研儿,无论是什么条件,儿臣都答应。”赵珩毫不犹豫地道。
“本宫要你承诺,日后必定全力护你十一弟周全。”柳贵妃的目光落在赵哲身上,满是慈母的温柔,“如今三皇子、五皇子虎视眈眈,哲儿性子单纯,若是没有外力相助,怕是难以在这朝堂中立足。你手握财政大权,又有江南总兵作为后盾,唯有你能护他。你若答应本宫,本宫便帮你这一次。”
赵珩心中一凛,他看向柳贵妃,又看向身旁的赵哲,郑重地拱手道:“娘娘放心,儿臣在此立誓,日后必定竭尽所能,护十一弟周全,绝不让任何人伤他分毫。若是儿臣违背今日之誓,便叫我打雷劈,不得好死。”
柳贵妃见他神色坚定,眼中的疑虑渐渐散去,她点零头:“好,本宫信你。你且在此稍候,本宫这就去求见陛下。”
养心殿内,药香弥漫,老皇帝躺在龙榻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原本锐利的目光此刻也变得浑浊不堪。他闭着双眼,眉头微蹙,似是在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殿内寂静无声,唯有太监宫女轻缓的脚步声,以及药炉上水汽蒸腾的声响。
陈贵妃带着赵珩轻步走入殿内,示意左右退下,只留下贴身宫女伺候。她走到龙榻边,轻轻握住老皇帝的手,声音温柔:“皇上,恒王殿下有要事启奏,关乎我大宋边境安稳,您醒醒。”
老皇帝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落在赵珩身上,声音虚弱:“是……是珩儿啊……你……你有什么事?”
赵珩连忙上前,双膝跪地,声音哽咽却坚定:“儿臣参见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是想启奏父皇,青唐王慕容烈将儿臣之妻谢研软禁于青唐王庭,此举乃是对我大宋的挑衅。如今青唐局势动荡,慕容烈急需与我大靖开展双边贸易以稳固政权,儿臣恳请父皇恩准,让儿臣前往青唐,与慕容烈商谈双边贸易之事。同时,恳请父皇拟一道圣旨,命江南总兵谢浩楠秘密出兵协助,解救谢眩如此一来,既能缓和边境局势,又能为我大宋谋得利益,恳请父皇应允!”
老皇帝沉默片刻,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他看着赵珩,缓缓道:“青唐……慕容烈……此人野心勃勃,绝非善类……你前往青唐,凶险万分……”
“儿臣不怕!”赵珩连忙叩首,语气坚定,“只要能解救谢研,能为我大宋谋得安稳,儿臣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更何况,与青唐开展双边贸易,乃是利国利民之事,父皇若是应允,便是我大宋之福,百姓之福!”
老皇帝看着赵珩眼底的坚定与执着,又看了看身旁的陈贵妃,缓缓点零头:“好……好……朕准了……传朕旨意,命七皇子赵珩为使臣,前往青唐与慕容烈商谈双边贸易之事……另拟圣旨,着江南总兵谢浩楠,秘密协助赵珩,解救恒王妃谢循…不得有误……”
话音落下,老皇帝便疲惫地闭上了双眼,气息愈发微弱。陈贵妃连忙命人传旨,让翰林院学士即刻拟写圣旨。
不多时,两道圣旨便已拟好,明黄色的圣旨上,用朱砂写着遒劲有力的字迹,盖着皇帝的玉玺,威严庄重。赵珩双手接过圣旨,紧紧抱在怀中,只觉得这两道圣旨重若千斤,却是他解救谢研的唯一希望。他对着龙榻深深叩首,声音哽咽:“父皇保重!儿臣谢父皇恩典!儿臣定当不负父皇所托,办好差事,解救谢研,护我大宋安稳!”
离开养心殿时,夕阳已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皇宫的琉璃瓦上,映照出一片辉煌。赵珩手握圣旨,脚步匆匆地走出皇宫,翻身上马,策马疾驰回恒王府。
刚进王府,他便立刻召来心腹侍卫,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亲自提笔写信。
“浩楠兄亲启:今有一事相告,研儿被青唐王慕容烈软禁于青唐,生死未卜。幸得陛下恩典,下旨命我前往青唐商谈双边贸易之事,并着你暗中调配兵力,协助我解救研儿。此乃陛下密旨,你务必妥善保管,暗中部署,切勿泄露半点风声,以免打草惊蛇。青唐局势复杂,慕容烈此人阴险狡诈,你行事需万分谨慎,待我抵达青唐后,便会暗中与你联系,届时再商议具体的营救计划。研儿乃是你的亲妹妹,也是我此生唯一的挚爱,此次营救,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将她平安带回。你务必尽心相助,切勿延误!”
信写完后,赵珩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任何细节,然后将信与密旨一同装入一个密封的锦盒中,郑重地递给心腹侍卫:“此乃机密要事,你即刻快马加鞭前往江南江宁总兵府,将锦盒亲手交给江南总兵谢浩楠,务必确保锦盒完好无损,不得落入他人之手。路上务必心,若是遇到阻拦,宁可毁了锦盒,也不能让消息泄露!”
“属下遵旨!”心腹侍卫双手接过锦盒,郑重地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快步走出书房,牵过一匹快马,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王府门外,朝着江南的方向疾驰而去。
赵珩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侍卫远去的方向,眼中满是坚定。他抬手抚摸着腰间的玉佩,低声呢喃道:“研儿,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会来救你了,我一定会带你平安回家。”
快马疾驰在前往江南的官道上,马蹄声踏碎了暮色,也承载着赵珩的希望与牵挂,朝着江南的方向,一路奔去。一场跨越千里的营救,一场关乎邦交与权谋的博弈,即将在青唐与大宋之间,缓缓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