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西来的獠牙与太子的答卷
“狮子洲”幸存者带来的消息，如同拼图上最后关键的一块，将西方“萨拉森”势力的威胁从模糊的传闻变成了迫在眉睫的现实。覆盖金属装甲、喷吐火焰的舰船——这已远非寻常海盗所能拥有，其背后必然站着一个技术实力不容觑的文明。
鸿胪寺与市舶司加紧了对所有西方来船的打探，水师也增派了前往南海更西区域的侦察船只。零碎的信息不断汇集，勾勒出一个令人不安的图景：在帝国传统航线以西，确实存在着一支强大的、组织严密的海上力量，他们控制着数条关键航道，对过往商船课以重税，甚至进行武装劫掠，其行为模式更倾向于一个海上帝国，而非简单的商贸联盟。
“他们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财富。”林薇在分析了所有情报后，对李瑾道，“控制航道，挤压我们的海贸，这更像是……战略上的封锁和试探。”
李瑾面色凝重。北境未平，西海又起波澜。帝国仿佛一个同时与多个对手角力的巨人，虽体量庞大，却也难免左支右绌。
“告诉水师，加强巡逻，但暂勿与对方发生正面冲突。”李瑾沉声道，“我们需要时间，摸清他们的底细和真正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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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部压力骤增，帝国内部关于未来发展路线的思考，也因太子李昊的一次“期末考校”，而被推到了前台。
按照惯例，储君需定期向皇帝和重臣陈述近期所学所思，接受质询。这一次，李瑾给李昊出的题目是：“论格物致知与帝国未来之关系”。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宏大且敏感的题目，直接关系到帝国未来的走向和太子自身的定位。
考校当日，紫宸殿内，李瑾、林薇端坐御座，苏文清、枢密使、户部尚书等核心重臣分列两侧。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站在殿中的少年太子身上。
李昊深吸一口气，他今日未带任何图纸或模型，只捧着一卷自己书写的文稿。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朗而沉稳：
“父皇，母后，诸位大人。儿臣以为，格物致知，非为奇技淫巧之末流，实为强国富民之根本，亦为帝国未来之基石。”
他开宗明义，随即展开论述：
“其一，格物可强军。北境之战，火器之利，已见分晓。然军械之改良，后勤之保障，舆图之测绘，乃至情报之传递，皆需格物之学。未来之疆场，不仅是勇气与兵戈的较量，更是格物智慧之博弈。”
“其二，格物可富国。新式织机，倍增丝帛；改良农具，多产粮谷；水力利用，省却民力；舟车之便，畅通货殖。此皆格物之功。国库之丰盈，百姓之温饱，离不开格物对生财之道的拓展。”
“其三，格物可明理。地运行，万物生息，皆有规律可循。格物之学，便是探寻此规律之途径。明此规律，则可更有效地治理水患、防治疫病、观测象，使政令更合时地利，减少谬误。”
他条理清晰，引证北境实战与江南民生，将格物的作用阐述得淋漓尽致。支持新政的官员纷纷颔首。
然而，李昊话锋随即一转：
“然则，格物之力，犹如双刃之剑。用之善，则福泽万民；用之不善，则祸患无穷。北境火器，可御外侮，亦可杀戮过甚；新兴工坊，可创财富，亦可污浊山河；乃至海外遗迹之力，可控则或为机遇，失控则恐招灭顶之灾！”
他提到了望唐堡！虽然语焉不详，但在场核心重臣都明白其所指。殿内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因此，儿臣以为，帝国未来欲借格物之力前行，必须恪守三大边界！”李昊的声音提高，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沉凝。
“第一，伦理之边界。格物之研究，需以仁爱众生为本，不可行悖逆人伦、残害生灵之事。需有所为，有所不为。”
“第二，自然之边界。取用万物，需存敬畏之心，不可涸泽而渔，不可污秽地。工坊排污之律，便是此边界之始。格物当用于顺应自然、改善环境，而非破坏平衡。”
“第三，……认知之边界。”他略微停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有些知识，有些力量，或许存在，但以帝国当前之认知与掌控能力，贸然触及，恐非福祉。当秉持审慎之心，先行夯实基础，完善制度，提升全民格物素养，待时机成熟，方可循序渐进。”
这“认知边界”之，显然深受林薇之前教诲的影响，也暗合了摧毁望唐堡的深层原因。
“故而，”李昊总结道，“帝国未来，当时时以格物为桨，以伦理、自然、认知为舵。既不可因循守旧，固步自封；亦不可盲目冒进，迷失方向。当以求真务实之心探索，以如履薄冰之态应用。如此，格物之力，方能真正成为帝国行稳致远之动力，而非倾覆之祸源。”
一番论述，既有对格物价值的充分肯定，也有对其潜在风险的清醒认知，更提出了具有操作性的“边界”原则。这已远远超出了一个少年储君对技术的简单推崇，而是展现了一种近乎成熟的、关于技术与社会、发展与约束的系统性思考。
殿内一片寂静。无论是支持还是曾经反对格物的官员，都被太子这番深思熟虑的见解所震动。他们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储君——他热爱技术，却不止于技术；他追求进步，却懂得克制。
李瑾与林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欣慰与震撼。儿子长大了，他的思考，甚至比他们期待的更加深邃。
“善。”李瑾缓缓开口，打破了沉寂，“太子所论，深得朕心。格物致知，当为帝国之翼，然亦需缰绳在手。望尔日后，永葆此审慎明辨之心。”
太子的考校，无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用自己的思考，为帝国未来的技术路线，定下了一个充满智慧与责任的基调。
然而，就在帝国上下为太子的成长而振奋时，南海传来了紧急军报——两艘唐军巡逻舰只在例行巡航时，与三艘悬挂黑色骷髅旗、船体覆盖着暗色金属的陌生舰船遭遇！对方率先开火，使用了一种能远程喷射粘稠火焰的武器，一艘唐舰被重创！冲突已然爆发！
西来的獠牙，终于不再掩饰，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