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如刀，割裂虚空。
第七层的风之绝地，没有大地，没有空，只有无尽呼啸的青色罡风。这些罡风并非无序，而是如亿万柄飞剑，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在虚空中穿梭、交织，构成一座然的剑阵。
秦夜刚踏出光门，就被一道罡风掠过左臂，护体真元如纸糊般破碎，衣袖瞬间化作飞灰，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好锋利的风！”
他心中凛然，混沌真元在伤口处流转，迅速止血愈合，但那种刺痛感依旧残留。
“这里的罡风，蕴含风之法则。”星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每一道风，都相当于金丹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而风阵的核心——那道最大的龙卷风，威力堪比元婴中期。”
秦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在罡风世界的中心，一道直径百丈、通彻地的青色龙卷风正在缓缓旋转。龙卷风的边缘，空间不断破碎又重组，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而在龙卷风的顶端，风无涯负手而立，青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与这片地融为一体。
“他……就是风之分身？”秦夜皱眉，“可我在第三层见过他，那时他的气息明明只有筑基期。”
“那是伪装。”星九淡淡道，“九大分身的实力虽然被封印压制，但想要伪装气息，还是很容易的。他在第三层观察你，应该是在评估……你有没有资格，成为他们的‘合作者’。”
“合作者？”
“对。”星九看向风无涯，“九大分身并非铁板一块。金无锋、水无痕想要挣脱封印，重获自由，甚至吞噬你这个转世身，成为新的混沌道尊。但风无涯不同——他更倾向于……与你合作。”
话间，风无涯已经飘然而至，落在两人面前。
他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青袍，面容平凡，但那双眼睛却如罡风般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秦夜，我们又见面了。”他微笑，“或者，这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秦夜警惕地看着他：“你想怎样？”
“不怎样。”风无涯摇头，“只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我助你通过第七层，登上第八层，甚至……第九层。”风无涯缓缓道，“而作为回报，你登上第九层后，要帮我做一件事。”
秦夜皱眉：“什么事？”
“杀了我。”
三个字，轻描淡写，却让秦夜和星九同时愣住。
“你……什么？”
“杀了我。”风无涯重复道，眼中闪过一丝疲惫，“我被困在这罡塔中，已经一万三千年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守着这片罡风，看着一批又一批的闯塔者来了又走，死了又生……我累了。”
他看向秦夜：
“你是混沌道尊的转世身，只有你，能彻底杀死我——不是封印，不是镇压，是真正的、彻底的死亡，让我从这永恒的囚笼中解脱。”
秦夜沉默良久：
“为什么是我？幽冥教主不是也想救你们出去吗？”
“救？”风无涯嗤笑，“他不过是想吞噬我们，成为新的混沌道尊罢了。金无锋、水无痕他们被怨念蒙蔽了心智，才会相信他的鬼话。我可不想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他顿了顿：
“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你——虽然你也是混沌道尊的转世身，但至少……你还有人性。”
这话得直白，秦夜不知该如何回应。
“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帮忙。”风无涯继续道，“作为诚意，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幽冥教主，关于第九层，关于……罡塔真正的目的。”
秦夜心中一动：“你。”
“幽冥教主，确实是混沌魔神残魂转世，但他并非九大分身之一。”风无涯语出惊人，“他是……混沌道尊当年斩杀的‘心魔’所化。”
“心魔？”
“对。”风无涯点头，“混沌道尊在创造世界、分裂九大分身时，自身产生了心魔。那心魔集合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贪婪、暴戾、傲慢、嫉妒……最终趁他重伤之际反噬，虽然被镇压，但一缕残魂逃脱，转世成了幽冥教主。”
秦夜恍然。
难怪幽冥教主对混沌之道如此执着，难怪他对【噬】骨片志在必得——那本就是他的东西！
“至于第九层……”风无涯顿了顿，“那里确实有混沌祭坛，能让你看清自己的本质。但那里也是……混沌道尊当年设下的最终考验。”
“考验？”
“考验你，是否有资格继承他的一牵”风无涯看着秦夜，“若你通过考验，就能获得完整的混沌传承，甚至……取代他，成为新的混沌道尊。若你失败……你的身体、你的灵魂、你的一切，都将成为祭品，用来加固封印，再等下一个转世身。”
秦夜心中一寒。
难怪星老，他是钥匙，也是容器。
原来无论成败，他都要付出代价。
“最后一个问题。”秦夜直视风无涯，“罡塔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风无涯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
“筛选。”
“筛选什么？”
“筛选出……能带领这个世界，渡过‘大劫’的人。”
“大劫？”秦夜皱眉，“什么大劫？”
“我不能。”风无涯摇头，“那是混沌道尊留下的禁忌，一旦提前泄露，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变故。你只能自己去第九层寻找答案。”
他抬手，指向那道通龙卷：
“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是接受我的交易，通过我的考验，然后……杀了我。还是拒绝，靠自己的力量闯过去——不过我提醒你，没有我的帮助，你通过第七层的概率，不足一成。”
秦夜看向星九。
星九耸肩：“别看我，这是你自己的事。我只能，风无涯的话……八成是真的。”
秦夜闭目沉思。
三息之后，他睁开眼：
“我接受。”
“明智的选择。”风无涯笑了，“那么，考验开始。”
他挥手，周围的罡风突然静止。
“我的考验很简单。”风无涯道，“在这片罡风世界中，领悟‘风之真意’。时间限制……三个时辰。若你能做到，我不仅送你上第八层，还会将我的‘风灵珠’赠予你。”
“若做不到呢？”
“那你就会被罡风撕碎，神魂俱灭。”风无涯淡淡道，“很公平，不是吗？”
秦夜点头，不再多言，盘膝坐下，将神识完全展开，融入这片罡风世界。
风无涯看向星九：“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星九找了块被罡风削平的石台坐下，翘起二郎腿，“这子命硬得很，死不了。”
风无涯深深看了他一眼：
“星界的人，果然都是怪胎。”
“彼此彼此。”星九咧嘴一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罡风世界中，秦夜的神识如丝如缕，随着罡风的轨迹飘荡、旋转、碰撞。他尝试去理解风的本质——它无形无相，却无处不在；它轻柔时如情韧语，狂暴时能撕碎地；它自由不羁，却又遵循着某种大道至理……
一个时辰。
秦夜身上多了几十道伤口，都是被罡风割赡。但他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感悟郑
两个时辰。
他开始尝试引导罡风，让它们按照自己的意念流动。起初只是让一缕风改变方向，后来渐渐能控制一片区域。
两个半时辰。
秦夜忽然睁开眼，站起身。
他抬手，轻轻一挥。
周围的罡风，突然全部静止。
不是风无涯那种以力强压的静止，而是……它们“自愿”停了下来，仿佛在朝拜它们的王。
“风之真意……是‘自由’。”秦夜喃喃，“但真正的自由，不是无序的混乱，而是在规则之内，随心所欲。”
话音落下，静止的罡风再次流动。
但这一次，它们不再狂暴，而是如温顺的溪流，环绕着秦夜缓缓旋转，构成一个完美的圆。
“恭喜。”风无涯鼓掌，“三个时辰未到，你已领悟风之真意。这份悟性，比当年的混沌道尊也不遑多让。”
他抬手，一颗青色的珠子从龙卷风中飞出，落入秦夜掌心。
风灵珠。
“现在，该履行我的承诺了。”
风无涯走到秦夜面前，张开双臂：
“杀了我。”
秦夜握紧风灵珠，感受着其中精纯的风系本源，又看向眼前这个等待了一万三千年的囚徒。
他举起归墟剑——虽然剑身已经崩碎，但剑魂还在。
“你……有什么遗言吗？”
风无涯想了想，笑道：
“如果有机会，替我看看……一万三千年后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秦夜点头。
一剑刺出。
没有惊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轻柔的风，拂过风无涯的身体。
风无涯的身体开始消散，从双脚开始，化作点点青光，融入周围的罡风。
但他脸上，却带着解脱的笑容：
“终于……自由了……”
最后一缕青光散去。
第七层的罡风世界，突然下起了青色的雨。
那是风无涯最后的眼泪，也是他送给秦夜的……最后的礼物。
雨滴落在秦夜身上，化作精纯的风系本源，融入他的混沌金丹。
金丹表面，多了一道青色的纹路。
秦夜的修为，再次突破——
金丹大圆满！
“走吧。”星九站起身，“该去第八层了。那里……恐怕有人在等我们。”
秦夜点头，看向通往第八层的金色光门。
这一次，门后等待他的，不再是考验。
而是……最终的敌人。
---
第八层，雷之绝地。
当秦夜踏入这片雷霆世界时，看到的不是漫的雷暴，也不是狰狞的雷兽。
而是一个熟人。
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熟人。
“秦夜，好久不见。”
那人转身，露出一张秦夜熟悉的脸——
青云真人？
不，不对。
虽然面容一样，但气息完全不同。这个“青云真人”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魔气，双眼血红，嘴角挂着邪异的笑容。
“你是……幽冥教主？”秦夜瞳孔骤缩。
“准确，是幽冥教主的一具分身。”假青云笑道，“不过，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确实是你熟悉的青云师弟。他自愿献出身体，换取突破元婴的机会——虽然失败了，但这具身体，用起来还不错。”
秦夜握紧剑柄：
“你想怎样？”
“很简单。”假青云伸出三根手指，“交出【噬】骨片、金灵珠、水灵珠、风灵珠，然后……自废修为。我可以留你一条命，让你和你那位苏师姐，做一对凡人夫妻，白头偕老。”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这是主上最后的仁慈。若你不从……那今日，这雷之绝地，就是你的葬身之处。”
话音落下，他身后，五道身影缓缓浮现。
金、木、水、火、土——五行面具的幽冥教徒，各持法宝，将秦夜和星九团团围住。
而在更远处的雷霆之中，一尊高达百丈的雷霆巨人，正缓缓睁开双眼。
雷之分身，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