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的风暴在外界看来已彻底平息,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沈清梧按照行程,参加了新电影《星尘之下》的剧本围读会,与导演、编剧和其他主演侃侃而谈,专业、专注,光芒四射。在媒体偶尔抓拍到的路透照片里,她笑容依旧明媚,眼神清亮,看不出丝毫被风波影响的痕迹。
她依旧是那个无懈可击的沈清梧,是粉丝眼中独立强大的偶像,是同行眼中敬业专业的演员,是团队依赖的核心。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层坚硬的盔甲之下,是怎样的疲惫与渴望。
夜幕低垂,秋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落下,敲打着玻璃窗,发出细密而清冷的声响。沈清梧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让司机径直开往了云山墅。
别墅里很安静,佣人悄无声息地接过她微湿的外套。她走上二楼,轻轻推开书房的门。
谢栖迟还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处理着一些集团事务,暖黄的台灯勾勒出他清瘦而专注的侧影。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暖意。
“阿砚?这么晚,怎么过来了?外面还下着雨。”他放下手中的事情,操控轮椅转向她。
沈清梧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站在门口,隔着几步的距离,静静地看着他。雨水顺着发梢滑落,在她光洁的脸颊上留下一道微凉的水痕,但她浑然不觉。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在她最艰难时出现,为她挡下所有明枪暗箭,甚至不惜为她双手染上污秽的男人。那些她独自面对媒体长枪短炮时的镇定,面对网络污言秽语时的冷漠,在苏墨和团队面前表现出的坚强……在这一刻,在这个只属于他们两饶、安静得只剩下雨声的空间里,土崩瓦解。
她一直很强,也必须强。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她习惯了依靠自己,习惯了戴上无坚不摧的面具。可在他面前,她突然不想再强撑了。
“维瀚哥哥……”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哽咽。
谢栖迟的心猛地一紧。他从未听过她用这样的语气话,那里面藏着太多的委屈、依赖和……脆弱。
沈清梧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没有像往常一样蹲下与他平视,而是缓缓地、几乎是脱力般地,在他轮椅前的柔软地毯上坐了下来。她将侧脸轻轻靠在他盖着薄毯的膝盖上,像一个终于找到港湾、卸下所有风帆与重负的旅人。
这个动作,充满了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谢栖迟的身体瞬间僵硬,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抬起,带着无尽的怜惜与心翼翼,轻轻落在了她微湿的头发上。
“怎么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心疼。
“我累了,维瀚哥哥。”沈清梧闭着眼睛,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声音闷闷的,“那些人……那些话……我不怕,真的。可是……一直装作不在乎,一直要挺直脊背……好累。”
她微微抬起头,仰视着他,眼眶泛红,里面水光氤氲,不再是镜头前完美的偶像,只是一个会委屈、会害怕、想要依靠的女人。
“我知道你在背后为我做了很多,”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故作平静的表象,直抵他内心深处那些黑暗的抉择,“那些消失的人,那些被按下去的声音……我都知道。我不想问,也不敢问。我怕问了,会显得我太贪心,太不懂事……”
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滑落下来,滚烫地烙在他的手背上。
“可是……我可不可以……就只是在你这里……软弱这么一会儿?”她的声音带着卑微的乞求,“就一会儿……不用再戴着盔甲,不用再计算得失,不用再考虑别饶眼光……我只想做你的阿砚,那个可以依赖维瀚哥哥的姑凉……”
窗外雨声渐密,敲打着世间万物,也仿佛敲打在谢栖迟的心上。他看着怀中这个卸下所有伪装、将最柔软的腹部毫无保留展露给他的女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痛楚交织着汹涌而来。
他以为他筑起高墙,敛起情感,是为她好。却不知,她早已看穿他的疏离是他的另一种保护,而她想要的,从来不是被他推向更安全却更孤独的远方,而是能够与他并肩,或者……在他身后,短暂地喘息。
他俯下身,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的泪水,动作珍重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傻话。”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盔甲。”
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的额头抵着自己的胸膛,感受着彼茨心跳在雨声中渐渐同步。
“累了,就靠着我。怕了,就告诉我。塌下来,有维瀚哥哥给你顶着。”他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如同最庄严的誓言,“你想做姑凉,就一辈子做我的姑凉。我的阿砚,不需要对任何人坚强,除了我。”
沈清梧在他怀中,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却不再是委屈,而是一种找到归宿的安然。
这一刻,她不是明星沈清梧,他只是她的维瀚哥哥。坚硬的盔甲悄然卸下,露出内里柔软的孤勇,而这份孤勇,终于找到了可以安放的、名为“依赖”的港湾。夜雨依旧,却不再冰冷,反而像是为这卸下心防的一刻,奏响了最温柔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