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的火光一点一点远去,营地外的尘烟渐渐沉了下来。我站在高台之上,手中的令旗终于缓缓放下。风从坡上吹过,带着烧焦的木头和泥土的味道,耳边不再有雷符炸裂的轰响,也没有妖兵嘶吼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传音:“全军戒备,不得追击。重伤者优先转移救治,阵亡者登记名录。”
声音落下,营地里的人开始动了起来。有人抬着担架往药田方向走,有人在清理倒塌的阵桩,工坊那边亮起疗,赵玄带着人已经开始清点剩余的符箓。我知道他们累坏了,但这个时候不能松懈。
我低头看了眼机盘,上面的红点正在有序后撤,没有停留,也没有分兵迹象。看来这一次,他们是真退了。
我走下高台,脚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身后是残破的防御墙,前方是忙碌的身影。我没有回房,而是直接去了主营帐。
帐内已经点上疗,柳青、赵玄、苏芸、王执事都到了。他们脸上都有疲惫,但眼神还清醒。
“坐吧。”我。
没人话。他们都看着我,等我第一句。
我开口:“这一战我们赢了,但代价不。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接下来怎么走。”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弟子站起来,是前日才升任哨队长的林。“叶师兄,我们现在士气正盛,妖族大将都倒了,为什么不追?只要再压一步,他们就再也翻不了身!”
他得激动,脸都涨红了。
我看着他,没打断。
等他完,我才问:“咱们还有多少雷符?”
赵玄低头翻了记录册:“五十七张,其中能用的不到三十。引灵轨损毁两段,修复需要七。”
“药田呢?”我又问。
苏芸答:“三成被焚,两座灵池干涸,药材损毁严重,短期内无法炼制高阶丹药。”
我转向王执事:“东南防线还能撑住吗?”
他点头,但语气沉重:“能守,但箭矢只剩三成库存,若再来一次强攻,最多撑两个时辰。”
我环视一圈:“你们还觉得,我们能追吗?”
林没再话,低下了头。
柳青轻声:“音律阵核心阵眼有裂痕,强行催动会伤及布阵者本源。我已经试过了,不能再用。”
帐内安静下来。
我:“妖族根基未动,他们这次来的是主力,但不是全部。我们拼尽全力,最多同归于尽。可那样一来,谁来守住这片地?谁来照顾伤员?谁来重建营地?”
没人回应。
我继续:“战是为了活,不是为了死。现在停战,不是怕,是看清了局势。我们要的是活下去,然后变得更强。”
这时,外面传来通报声:“报——营外有使者求见,持白幡,自称奉妖族高层之命,议和约。”
众人目光转向我。
我起身:“带他到外围会客区,我去见。”
“要不要带护卫?”赵玄问。
“不用。他要是想动手,不会只来一个人。”
我走出营帐,夜风比刚才更凉了些。会客区设在营地东侧的空地上,一张石桌,两把石凳,中间插着一面白色旗。
老迈的狐妖已经等在那里。他穿着素袍,手里捧着一枚青铜印信,背微微驼,双手放在膝上。
我走到对面坐下。
他抬头看我一眼,行了一礼:“见过叶道君。”
我没应,只问:“你们上次求和,百日不到就攻了过来。这次来,凭什么让我相信?”
他苦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更深了:“那次是上层轻敌,以为贵方不过侥幸得胜。这次……亲眼所见,才知道你们不止有阵法,更有布局之人。”
我盯着他。
他继续:“大将重伤昏迷,至今未醒。三军无首,士气已溃。高层商议一夜,决定暂避锋芒。宁失寸土,不折根本。”
我沉默片刻,运转识心诀。这门功法是系统奖励的,能看出对方言语是否虚妄。他的气息紊乱,话语中没有刻意隐瞒,的是实情。
“你议和,”我,“那条件是什么?”
他双手将印信推到桌上:“愿签三百年互不侵犯之约,即刻退兵,永不主动犯境。”
我拿起印信看了看,纹路清晰,确实是妖族临时议政权柄的凭证。
“你们不怕我不同意?”
“怕。”他坦然道,“但我们别无选择。若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最后便宜了别人。”
我站起身:“你先回去,我需要时间商量。”
他点头,慢慢站起来,退出了会场。
我回到主营帐,把印信放在桌上。
“他的话是真的。”我,“妖族确实想停战。”
“我们答应吗?”柳青问。
我看向在场每一个人:“你们。”
赵玄先开口:“我们现在的状态撑不住下一波进攻。如果他们真退,不如接手。至少能喘口气。”
苏芸也:“伤员需要时间恢复,药田需要重新育苗。三个月,就能恢复一半战力。”
王执事补充:“他们退兵若属实,边界压力会减轻,我们可以抽调人手修复工事。”
我点头:“我也这么想。战不是目的,生存和发展才是。现在接受和约,对我们更有利。”
林忽然抬头:“可万一……这是缓兵之计呢?”
“我设了三个条件。”我,“第一,三日内清空我境十里之内;第二,留质子一人,为期三年;第三,归还此前所掠灵矿三成。他们若做不到,和约作废。”
“他们会答应?”柳青问。
“必须答应。”我,“否则,我们就一直盯着。他们伤了大将,军心不稳,不敢再赌。”
我顿了顿:“传令下去,各部保持警戒,尤其是夜间巡逻。同时准备接收伤员,启动修复程序。工坊优先补制基础火符和疗嗓。药田组明日开始清理废区,重新布种。”
命令一条条下达,每个人都领了任务。
最后我:“这不是结束,是开始。他们退了,不代表以后不来。我们要做的,是在这段时间里变得更强。”
散会后,我独自回到高台。
营地灯火未熄,医者还在忙碌,工匠在修补阵桩,巡逻队沿着边界来回走动。远处的山影漆黑,再过去,就是妖族撤军的方向。
我站了很久。
风从背后吹来,吹起我的衣角。我没有回头。
第二清晨,妖族使者再次到来。
他带来了血书契约,上面按着三枚指印,代表三方高层共同签署。质子是一名年轻狼妖,十五岁左右,被安排住在营地西屋,由王执事亲自监管。第一批归还的灵矿也在当日午后越,共三车,经查验无误。
中午时分,最后一支妖族部队撤离我境十里之外。
我站在高台上,看着远方的地平线。
那里曾经尘土飞扬,杀声震。现在只剩下空旷的荒野和几缕未散的烟。
我转身下令:“全面检查防线,加固破损区域。所有阵法节点重新校准,工坊加大生产力度,药田加快复耕。”
命令传下去后,我走进主营帐,取出机盘,将今日所有变动记入档案。
做完这些,我喝了口茶,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
外面传来脚步声。
是柳青。
“叶尘。”她站在门口,“音律阵的裂痕……我们找到了修补材料。”
我睁开眼:“。”
“北坡深处有一处废弃洞窟,里面长着‘静脉石’,是修复阵眼的好东西。但那里有残余妖气,可能还没清干净。”
我站起身:“带路。”
她点头转身。
我跟出去,顺手把门带上。
风还在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