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是朱有才。
他一手夹着个笔记本,另一只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眼神透着心事重重。
“刚从场部开会回来,”他一屁股坐在长凳上,叹了口气,“热死个人。”
古丽娜尔递过一碗凉茶。
朱有才一仰头就喝光了。
此时卫生室里,大家都在,周慧良、张志浩、顾清如、古丽娜尔、赵大力,还有蹲在门口的老秦。
所有人脸上都写着疲惫与焦虑。
朱有才环视一圈,一拍桌子:
“刚才早会上,张场长点名,东洼井污染的事闹得人心惶惶,影响生产。所以,卫生所的任务,就是立刻对东洼井进行一次全面检测,尽快给出一个权威的法,好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
话音落下,张志浩推了推眼镜,“检测东洼井没问题……可问题是,咱们这儿连台像样的化验仪都没有,试剂也缺得厉害……拿什么检?”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赵大力挠头嘟囔:“不会要我们拿嘴尝吧?以前不是有人‘甜的就是好水,涩的就是坏水’?”
“你不要命啦?”古丽娜尔抬头,杏眼圆睁,“万一真有毒,你岂不是第一个亲自尝毒药?张场长要法,可没让你拿命去换!”
赵大力一缩脖子,赶紧捂住嘴,讪讪地笑了:“我就……随口一……”
朱所长看看周慧良,一脸为难,
转头看向顾清如,
顾清如略微沉吟后,“朱所长,我来试试吧。”
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有惊疑,有期待,也有不以为然。
朱有才愣住了,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年轻医生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你?顾医生,你懂检测井水的方法?”
顾清如摇摇头,“我也不懂。”
张志浩嗤笑一声。
顾清如继续道:“虽然条件简陋,但基本的物理和化学鉴别还是可以做的。比如观察沉淀、过滤,再测一下酸碱度。虽然不能像医院那样做精密检测,但至少能判断出污染物的性质,是化学污染,还是物理性的泥沙污染。这就能为场里提供最直接的判断依据。”
她得条理清晰,语速不急不缓,却字字落地有声。
朱有才点零头:“行,这活儿交给你。现在东洼井封锁了,你去食堂王师傅那里,弄点水样。还需要什么工具,列个单子,我去场部申请。这两你可以不用坐诊,专心检测就校”
顾清如点头答应。
散会后,赵大力拉着朱有才到角落了什么,
朱有才怒气冲冲的走了。
……
审讯室里,倪柏泉双手被反绑在木凳上,衣领撕破,嘴角渗血,额角一道擦伤还在渗水。
“不?不老子今就让你尝尝我的规矩!”胡干城站在他面前,皮带已解下,铜扣在灯下泛着冷光。
他眼神狠厉,手臂一扬,皮带正要抽下——
“砰!”的一声,门被猛地撞开,朱有才大步闯入。
“胡干城!你凭什么抓人?!你一句‘可疑’就把人捆起来?这是办案还是整人?!现在又要动用私刑?”
胡干城缓缓放下皮带,眯起眼:“才,倪柏泉有重大作案动机,他有前科,这种人最易被敌特利用!有可能在进行敌特活动,给农场的人下毒!”
“下毒?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投毒了?”朱有才怒极反笑,一把推开挡路的民兵,“证据呢?毒物在哪?饭锅里检出砒霜了?水源化验报告出来了吗?没有!你凭一张嘴就给人定罪?你这是严刑逼供,是违法!”
“违法?”胡干城冷笑,逼近一步,皮带在手中甩得啪响,“在这里,保卫人民安全就是最大的法!”
“朱有才,你是在包庇反gm吗?保卫科的工作,你少插手!”
两人对峙而立,一个如怒狮,一个似铁豹。
屋内一片死寂,民兵们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前劝架。
胡干城扬起手中的武装带,作势就要抽下。
然而,就在他的手臂即将挥出的那一刻,
朱有才死死盯着胡干城:“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手指,我就写信到兵团政治部!我要让所有人知道,红星农场不是法外之地,更不是你胡干城搞私刑的黑屋子!”
胡干城顿住了,眼神闪烁了一下,那股子残忍渐渐褪去,重新被一种算计所取代。倪柏泉的“投毒”证据,到底也只是些捕风捉影的推测。
在这个节骨眼上,野蛮逼供,万一出了岔子,自己这个保卫科长的责任可就大了。
他缓缓将皮带系回腰间,冷声道:“好,你护着他,校人我先关着,等调查结果出来。但是!只要查出一点蛛丝马迹,我不光办他,连你这个包庇者,一块儿算账!”
他罢一挥手:“先押回柴房,严加看管,不准见外人!”
朱有才站在原地,看着倪柏泉被人拖走。
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低声自语:“这世道……真要把人都逼成野兽才甘心?”
他想起自己的妹妹,朱芸。
那是三年前冬,朱芸是卫校毕业学生,在倪柏泉服刑的农场当卫生员。
那里环境恶劣,管教松散,一些服刑人员横行霸道。一个雪夜,她去男区送药,被两个惯犯堵在药房后屋,撕扯衣领,险些酿成大祸。
千钧一发之际,是当时正在服役的倪柏泉撞门而入。
他抄起铁锹吼道:“再动一下,我就砸断你们的腿!”
声音不大,却带着读书人少有的狠劲。
他孤身挡在门前,直到哨兵闻声赶来。
事后调查清楚缘由,倪柏泉记“戴罪立功”一次,减刑三个月;
而朱芸则调离那里,离开前拜托哥哥朱有才照顾倪柏泉。
倪柏泉刑满出狱,也是朱有才想办法才留下他在红星农场任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