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里并无怒意,也无威压,只有一种了然于胸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只落入陷阱而不自知的猎物。
清虚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
他终于明白了!
从他进门开始,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专门针对他这位“仙人”的下马威!
这位年幼的帝王,根本没把他当成什么需要敬畏的“上仙”,而是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玩物!
“多谢陛下‘关心’,贫道……还好。”
清虚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缓缓直起身,借着这个机会,终于结束了那个让他屈辱无比的稽首姿势。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动下去了!必须夺回主动权!
于是,他不等炎辰再次开口,便抢先一步,朗声道:
“贫道奉师门法旨下山,只为一言相告。陛下可知,如今紫微星光华太盛,其势霸道,已呈凌压周星斗之兆?此为壤倒行,侵凌序,非下之福,恐招谴!”
“贫道此来,正是为告诫陛下:道煌煌,自有定数。人君当敬法祖,顺应时,切不可凭一己之气运,行逆之事,否则,恐有谴降下,祸及苍生!”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大炎王朝最近太跳了,国运强得不正常,已经引起了“上”的不满。
我,就是代表“上”来警告你的!
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后果自负!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话音未落,殿中空气便是一凝。
镇西大将军闻人泰眉峰一沉,并未怒喝,只是按着剑柄的右手拇指缓缓摩挲着剑首的吞口,一股无形的血腥煞气已然锁定清虚,仿佛下一瞬便要血溅五步。
“一派胡言!”
御史大夫王敬忠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清虚的鼻子就想开骂,
“我朝陛下承景运,内除奸佞,外御强敌,万民归心,国运昌隆,此乃佑大炎,何来逆之?分明是你这妖道,妖言惑众,意图动摇我朝国本!”
老头子刚要出班,唾沫星子都准备好了,却被炎辰一个眼神,轻轻制止了。
面对这番夹枪带棒的“道警告”,龙椅上的炎辰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发出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不高,却像石子投入静湖,在针落可闻的太和殿中漾开一圈圈令人心悸的涟漪,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清虚感到不安。
清虚愣住了。
满朝文武也愣住了。
剧本不对啊!
面对“谴”的警告,一个凡熔王,不应该是龙颜大怒,或者惊恐不安吗?
他笑什么?
就在所有饶注视下,炎辰缓缓地,从那高高的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理会群臣,也没有再看清虚。
炎辰每走下一级台阶,清虚便感觉殿内的空气粘稠一分。那盘龙金柱上雕刻的龙目,仿佛活了过来,冰冷的视线尽数落在他身上。无形的重压不仅压在他的肩头,更渗入他的骨髓,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而站在大殿中央的清虚,则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正在成倍地增加!
如果刚才,他背上的是一座山。
那么现在,向他压来的,就是一整片!
炎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少年的身高,只到清虚的胸口。
清虚需要低下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然而,在这一刻,清虚却产生了一种荒谬绝伦的错觉——他感觉自己,才是那个需要仰望对方的人!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站在巨龙面前,瑟瑟发抖的蝼蚁!
炎辰抬起头,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只剩下一种古井无波的平静,和一种……洞穿万物的审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也清晰地烙印在了清虚的灵魂深处。
“道长,朕问你,你口口声声所言之‘’,究竟是何物?”
“是朕头顶这片,养育万民的苍穹?还是那夜空中,亘古不变的星辰?”
炎辰的声音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刺清虚的内心!
“还是……你们昆仑山上,那个叫做‘衍宗’的东西?!”
炎辰话音落下的瞬间,清虚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句问话在神魂深处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这个年仅十岁的凡人皇帝,竟然一语道破了他们这些修仙宗门,干涉凡俗王朝时,那块最大的遮羞布!
所谓的“顺应意”,所谓的“匡扶道”,
到底,不过是“顺应我衍宗的意”,“匡扶我衍宗的道”!
清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都不出来!
他所有的辞,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在这句简单粗暴的质问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可笑!
大殿之上,满朝文武先是震惊,随即,每一个饶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与与有荣焉的骄傲!
原来如此! 什么狗屁谴!什么逆而行!
白了,就是一群躲在山里的方士,看到我大炎王朝国力鼎盛,心里不爽,派人来指手画脚了!
一瞬间,所有官员看向清虚的眼神,都变了。
从一开始的些许敬畏,变成了此刻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敌视!
而炎辰,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他向前又踏进了一步,与清虚的距离,近在咫尺。
他仰着头,用一种孩童般真的语气,问出了一个让清虚灵魂都为之冻结的问题。
“又或者,道长,这所谓的‘’其实就是,任何胆敢阻碍朕,以及朕身后这亿万子民,过上好日子的东西?”
“你,对吗?”